中國武俠小說論文
❶ 求:有關於金庸小說的論文
金庸筆下有反清大俠陳家洛、粗獷豪放的大俠胡一刀甚至是上升到民族氣節層面的郭靖、楊過,其中楊過已經比較人性化了,塑造出這樣的俠之後,金庸還能塑造出俠嗎?
不能了,物極必反,所以他塑造了一個市井小混混——韋小寶,和楊過不一樣,楊過的是叛逆,環境造成的叛逆,韋小寶的是滑頭,一個市井小混混的無賴,但是這樣一個人去深得讀者、觀眾的喜愛,為什麼?
這是因為韋小寶不再是一個具有俠的精神的活標本,他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生活,不必要什麼大俠的清高,他就是一個小混混,是一個普通人,是一次回歸,只不過,這個小混混掌握了作為一個普通人的生存之道,這就是一次飛躍!俠之大者,不是捨本逐末的追求表面,而是要看本質和精神,因此韋小寶成了金庸筆下最大的俠!
淺談金庸小說對俠文化的漸進式詮釋
不記得誰說了句「千古文人俠客夢」,武俠小說家正是造夢的人,自新派武俠小說崛起至今,已經影響了幾代華人的成長,是現代文化中不可忽視的重要組成部分。各大家百花齊放,或古典,或現代,或沉穩,或輕靈,但武俠小說的本質卻始終沒變,那就是「武」和「俠」,俠是夢的主角,武是表現俠的方式,究其輕重,俠在武俠小說中的重要性應更甚於武。放眼新派武俠名家,將「俠」這個字的層次、意義闡述得最完整的當屬金庸,何出此言,請看下文。
金庸的「俠」始於《書劍恩仇錄》,在這部金大師的開山之作里,俠是後天的教化,是教育在人性的白紙上留下的墨跡。且看陳家洛,此人除了在「反清」的大節上能站住腳外,其他方面絲毫未表露出俠的本色,不敢向翠羽黃裳表露真情,輕易相信乾隆的花言巧語,將心愛的女人拱手相讓,決不是敢做敢為或者說有做為有所不為的俠客。陳的那點俠氣實際來自袁士霄的教誨和紅花會群雄的耳濡目染,若不是大環境如此,他在大是大非的關頭恐怕很難穩得住。對陳來說,骨子裡的貴公子氣質是無法改變的,心氣高而浮躁,自以為是,心胸便如江南的水道般九曲十八彎,若不是有個成長的好環境,恐怕也只是個紈絝子弟。一套「百花錯拳」便顯露了陳的本質--華而不實,也意味他一生的決定多數都是「錯」,百花又如何,終究是表面的東西,陳有無數提升自己「俠層次」的機會,卻一一將其浪費,他這個俠做得夠可憐的,甚至不如其他紅花會的兄弟--如文泰來。估計金老的本意是將陳塑造為與凡人一般有著內心爭雜的俠客,但並未成功,讀者根本無法從自身出發理解陳做出的錯誤選擇。這個俠,姑且稱之為「山是山,水是水」。
到《雪山飛狐》和《飛狐外傳》里,俠已進化為一種本質,無需培養,天生便存在。胡一刀年輕時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不得而知,但背負家族冤屈卻依然能嚴守秘密,依舊豪爽,博得「遼東大俠」的美譽,想來是因為胡家歷代傳下來的俠氣,在任何時候都不改本色。胡斐更是如此,自幼父母雙亡,由平四撫養長大,一個灶下燒火的小廝能教他多少做人的道理,胡斐之所以成為大俠,乃是骨子裡便有俠氣,在商家堡就開始發光,其後更是大放異彩,他這個俠與讀書識字無關,與周邊環境無關,胡家的子弟一生下來就是俠客。再到金庸奠定新派武俠宗師的《射鵰英雄傳》,俠依然是天生的,只是郭靖更多了分民族大義。胡斐雖不喜與朝廷中人結交,但並不是反清的鬥士,郭靖則不同,為國為民戰至流盡最後一滴血,不愧「俠之大者」的名號。其實,兩者都面對外來豪強,只是清朝已打進了關內而元朝還在襄樊城外而已,在面對外族侵略的態度上,郭靖比胡斐更高出一個層次。這幾本書中的俠,我將其稱為「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因為他們只存在於理想中,現實社會里很難找到,尤其是郭靖,對俠之一字的詮釋簡直完美無缺,已經有些神化了,難怪倪匡對他不予置評。
再來看《神鵰俠侶》和《笑傲江湖》,楊過和令狐沖都屬於後天的俠。楊過是遺腹子,母親也死得早,初一露面便是個地道的小無賴,好在還有郭靖的教誨。連他自己也承認,如果不是有郭靖引路,只怕早已入了歧途,楊過成為俠的轉折點就是在蒙古軍營中郭靖拚死相救的時候,是郭靖的俠氣感染了他,使之成為一代「神鵰大俠」。令狐沖則自幼為君子劍岳不群收歸門下,雖然岳是個徹底的偽君子,但很懂得掩飾,所以教出來的弟子還是不差的,門下不乏有骨氣的好漢,令狐沖就是其中的代表,只是在正邪之間經過艱難的選擇後,終於放棄了師父而選擇了俠義。其實令狐沖並不能算完全的俠客,他是個散人,如果不是涉及師門和自己的諾言,恐怕很多事情他不會管,他從頭到尾都被外界所逼迫,包括這個「俠」字也是被逼出來的。楊過和令狐沖依然「山是山,水是水」,只是這山非那山,所有心理的轉變都合情合理,完全為讀者理解和喜愛,這兩人也是金老小說中最受歡迎的兩個俠客。
接下來是《倚天屠龍記》,張無忌又是個天生的俠客,他幼年的成長環境在極北的冰火島,在父母和義父的教導下長大,張翠山固然是一身俠氣,殷素素就難免有些邪味,即使與張翠山成婚後有所改變,但還是有點邪,而謝遜就完全是個邪派人物,再這三個人里,似乎張翠山的地位最低,所以張無忌的幼年教育應該是正邪交雜,但全書中他都是一派俠義本色,不能不說是天生的。只是張無忌這個俠雖是天生的,情感卻更類似於普通人,更貼近現實生活。這也叫「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不過看起來已經有點像山水了。
到《天龍八部》和《俠客行》金庸來了個大突變,將俠又提到一個更遙不可極的高度。蕭峰不僅是大俠,更是金庸書中第一英雄,如果說郭靖是民族主義的衛士,那蕭峰就是國際主義的英雄,他已不限於以殺止殺,而是為和平和戰斗。固然,他身世的復雜性使他無法選擇遼還是宋,但最後他將斷箭插入胸口而不是置身事外兩不相幫時,所憑的仍是一貫的俠義精神,一貫的英雄氣概。段譽、虛竹和石破天的境界就更高,已經將俠與佛拉近了距離,個人的血海深仇都可以不計較,自己的存在完全是為了他人的幸福,段譽和虛竹是有相之佛俠,而混混沌沌的石破天則是無相之佛俠。「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在此已達最高境界,因為山高不見峰,水深不見底,是完全的理想化產物,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有。
經歷了以上幾個階段後,俠始終要回到生活中來,但如何再有突破呢?在《鹿鼎記》中可以找到答案。韋小寶,一個小流氓,將俠的概念帶進了真實的世界。在現實世界裡,做俠客比做什麼都難,外界的因素太多了,時刻在影響俠客的抉擇,一不小心,俠客就成了狗熊。但韋小寶不怕,他本來就是狗熊,什麼都做得出來,社會上他這種人到處都有,只是他集中了許多小人的長處,掌握了更多有效的手段,對他來說,俠義僅僅只是不背叛朋友而已,除了這點很堅決,其他都無所謂。而這點殘存的俠義是從哪裡來的?聽說書聽的。極大的諷刺,俠只存在於書中,韋小寶此人實際上是對「俠」存在的環境--中國幾千年文化和歷史的反思。在這樣的歷史文化里,真正的俠客只是個理想,人們所能做到的就是在維護自身利益的同時做點有利於他人的事,為「俠」保留一件殘破的外衣。
山依舊是山,水依舊是水,這等山水四處可見,經歷了出世和入世的「俠」再如何發展,金庸自己可能也不知道,所以他封筆了。
❷ 中國武俠小說的發展現狀如何
古龍已死,金庸封筆,梁羽生老邁。年輕作家都不成氣候。
❸ 求金庸武俠小說研究性學習的心得八個和論文1篇
從金庸小說的流行現象看有中國特色的現代性
如果說有水的地方一定有華人,那麼凡是有華人的地方就一定有金庸的武俠小說。這句話並非是金庸小說愛好者的誇誇其談,而是鐵一般的事實。自從金庸在 1955年創作《書劍恩仇錄》至1972年寫完《鹿鼎記》為止,他總共創作了14部武俠小說(不包括短篇小說《越女劍》)。在近50年中,這14部武俠小說一直在華人世界流行不衰,並且是通過小說、漫畫、電影、電視劇等多種媒體流行開來。進入90年代以後,金庸小說更因互聯網技術的面世而上了網,使全球懂得中文的網民得以「一睹尊容」,其流行面之廣、其影響力之大,令人嘆為觀止。金庸小說為什麼會如此得到全世界華人讀者的垂青和喜愛?根據金庸本人的看法,這是因為「中國近代新文學的小說,其實是和中國的文學傳統相當脫節的,很難說是中國小說,無論是巴金、茅盾或魯迅所寫的,其實都是用中文寫的外國小說。實際上,真正流傳下來的中國藝術傳統,就好像國畫那樣,是根據唐、宋、元、明、清一個系統流傳下來,和外國畫完全不同……在中國小說方面,自五四以來的小說都不是傳統的中國小說。常有人問我,為什麼武俠小說會這么受歡迎?當然其中原因很多,不過,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武俠小說是中國形式的小說,而中國人當然喜歡看中國形式的東西」。如果純粹從文學的角度來理解,金庸的解釋是有一定的合理性,頗能令人接受。問題在於,金庸小說在華人世界的長期流行不僅是一個單純的文學現象,同時還是一個復雜的文化現象。
為什麼說這是一個文化現象呢?試想,金庸小說從問世以來,先是在香港、台灣和東南亞及歐美的華人世界流行開來,接著又在中國改革開放之後挾雷霆萬鈞之勢打入大陸市場,俘虜了億萬中國讀者的心靈。90年代後,歐美華人移民日益增加,金庸小說在他們當中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並且從流行小說的層次晉升到學術殿堂討論的嚴肅課題--1998年5月17至19日,美國洛磯山麓的科羅拉多大學就以「金庸小說與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為題,舉行了一次國際學術研討會,收獲頗豐。這恐怕也是美國大學首次為一位仍然健在的中國作家召開的國際學術會議。
與會學者在這次學術會議上,從方方面面觸及了與金庸小說有關的多個課題。盡管眾說紛紜,但是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幾乎所有的學者都認同金庸小說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中佔有顯赫的地位。例如,美國科羅拉多大學客席研究教授劉再復就認為,「我們有理由相信,缺少充分評說金庸作品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是殘缺不全的文學史。如果我們能夠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變遷史的大背景下看金庸的作品,如果我們不囿於對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的一般解釋去看金庸,如果我們能夠不帶偏見看問題,就會看到金庸對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作出了獨特的貢獻。他真正繼承並光大了文學劇變時代的本土文學傳統;在一個僵硬的意識形態教條的無孔不入的時代保持了文學的自由精神;在民族語文被歐化傾向嚴重侵蝕的情形下創造了不失時代韻味又深具中國風格和氣派的白話文;從而將源遠流長的武俠小說傳統帶進了一個全新的境界。」另一位與會學者,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錢理群則認為,金庸小說之所以有吸引力,在於「金庸武俠小說里的江湖世界包含兩個成分:一是為了補償現實的遺缺,而在想像中創造(幻化)出彼岸的、超越的、理想的烏托邦境界;另一組充滿殺機(危機)的世界,這是現實世界的折射,是此岸世界對彼岸世界的侵入。兩者互相對立又相互依存,從而在世俗社會與理想境界之間,在此岸與彼岸的聯結中,實現了文學的審美作用,並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類似宗教的作用』」
從劉再復和錢理群的發言內容可以看出,他們都給與金庸小說極大的評價,都認為金庸小說是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奇葩,而且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文學現象和文化現象。其他學者也有類似看法,例如中國電影研究中心研究員陳墨就主張「重寫一部『破除偏見,樹立正見』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讓金庸在文學史中佔有他應有的地位。
問題在於,他們都沒有解答一個問題:為什麼經過五四新文化運動洗禮的現代中國人(包括世界各地的華人),無論是處在什麼社會發展階段--前現代(中國農村和鄉鎮)、現代(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或者是後現代(新加坡、香港、台灣和歐美),竟然都會迷上在形式上和古典的章回小說無甚差別,在內容上也不脫志怪傳奇、才子佳人的巢臼的金庸小說?從西方文學的發展史看,現實主義藝術、現代主義藝術和後現代主義藝術之間,是有明確的分界線的。不同時期的藝術,無論是形式還是內容都截然不同,一目瞭然。套句盧卡契的話說,這是一個「要托馬斯·曼還是卡夫卡」的問題。事實上,二十世紀的西方美學理論,就是建立在現實主義和現代主義這一對矛盾的基礎上的。無論是作為西方現代美學先驅者的斯賓格勒和齊美爾,還是法蘭克福學派的巨匠大家如盧卡契、阿多諾、本雅明等,或者是其他的現代主義理論家,盡管理論出發點不一,學術派別也不同,都認為現實主義和現代主義是一對不可通約,也無法協調的矛盾。但是,從辨證法的角度來看,任何矛盾都是會轉化的。因此,美國文藝批評家菲德才會在五十年代現代主義強弩之末時,高呼「跨越邊界,填平鴻溝」,預示著後現代主義時代的到來。
可是,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甚至二十世紀的中國美學,走的卻不是同一條道路。盡管在本世紀初,中國文化界的精英們,如胡適、陳獨秀、李大釗、傅斯年、錢玄同等,也曾經痛心疾首地聲討過傳統文化,其語氣之激烈實不亞於西方現代主義理論家。不過,他們當時提倡的卻不是現代主義,而是為當時西方學界所唾棄的現實主義。陳獨秀在《文學革命論》中所說的「推倒雕琢的阿諛的貴族文學,建設平易的抒情的國民文學;推倒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建設新鮮的立誠的寫實文學;推倒迂晦的艱澀的山林文學,建設明了的通俗的社會文學」,實際上就是一紙倡導建設中國現實主義文學的宣言。
與此同時,當時的另一批新文化運動巨匠,如魯迅、茅盾、巴金、曹禺、郭沫若、沈從文等,也開始創作了一大批現實主義文學作品,把中國文學史帶進了嶄新的、有別於以文言創作的古典文學的以白話文為文字載體的現代文學階段。
可是,這批五四新文化運動巨匠所創作的現實主義文學作品,卻沒有強大的生命力。如今,它們除了作為中國現代文學的經典而被供奉在文學殿堂內,讓中文系學生 「瞻仰遺容」以外,恐怕已經沒有多少讀者了。然而,應運而興的卻不是現代主義或後現代主義的文學藝術--它們至今仍然打不進中國文化精英的圈子,也沒有產生過任何足以誇耀的經典作品。
相反的,像金庸、張愛玲等接著明清舊白話文學傳統創作的作品,卻越來越受到中國讀者的歡迎,成為九十年代中國文學界的一個奇特現象。無獨有偶,唐浩明的《曾國藩》三部曲、二月河的《康熙皇帝》和《雍正皇帝》等章回小說體的歷史小說,也開始大行其道。其中,《雍正皇帝》還被改編成電視系列片,據悉這也是九十年代收視率最高的電視劇。
不僅是小說,即使是其他文學形式如詩歌,五四新文學運動所建立的新詩傳統,也始終無法在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壇蔚為大觀。北師大教授鄭敏就持這種看法:語言主要是武斷的、繼承的、不容選擇的符號系統,其改革也必須在繼承的基礎上。對此缺乏知識的後果是延遲了白話文從原來僅是古代口頭語向全功能的現代語言的成長。只強調口語的易懂,加上對西方語法的偏愛,杜絕白話文對古典文學語言的豐富內涵,包括杜絕對其中所沉澱的中華幾千年文化精髓的學習和吸收的機會,白話文創作遲遲得不到成熟是必然的事。事實已證明,胡適、陳獨秀以及魯迅、周作人在創作實踐上,每逢要表達深刻的內容或追求藝術效果時,總是仍然求助於他們在理論上痛斥的古典文和詩體。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五四以來,不加思索、囫圇吞棗地把西方文學形式強行移植在中國文學園地上的做法,是根本行不通的。同樣的,任何嘗試把西方現代文藝美學理論生搬硬套地用來解釋中國文學現象的努力,恐怕也會是徒然無功的。換句話說,中國文學的現代化有它自己的模式,也有其獨特的現代性。金庸小說的流行就是實證。
筆者認為,金庸小說的流行及有如此堅韌的生命力,主要有三個原因:一、武俠小說才是真正的中國傳統俗文學的延續。中國的傳統俗文學世界,原本就是以志怪類、公案類、傳奇類和俠義類為主流的。自六朝志怪開始,到唐代傳奇,到宋元話本,到明清小說,無不按照這個脈絡發展著。到了五四時期,由於種種時代原因,這個主流遭受到了一批在當時來說是進步的知識分子給攔腰截斷了。這些知識分子以西方的小說理論和創作方法為經典,批判甚至否定了傳統俗文學的價值。可是,這畢竟是知識分子們一廂情願的想法,群眾所喜聞樂道的畢竟還是在傳統俗文學基礎上發展出來的新本土文學。
二、武俠小說是民族精神的支柱。自五四以來,知識分子們出於時代要求的緣故,拼了老命的反傳統,結果矯枉過正,在傳統與現代之間出現了斷層,造成了民族虛無主義的惡性循環,也就產生了民族精神普遍失落感。整個民族缺乏了一種統攝族魂的維系力量。武俠小說塑造了一些「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英雄形象,如王重陽、洪七公、郭靖、凌未風、呂四娘等,自然而然就會成為炎黃子孫心儀的英雄人物。大陸開放之後,武俠小說就成為了當地再版了又再版甚至盜版再盜版的暢銷書,恐怕就和上述的民族精神普遍失落感有關。
三、武俠小說是現代仙話。人類的心靈是需要彼岸的,民族心靈也不例外。中國人的傳統彼岸就是道教的神仙世界。傳統中國人習慣於通過對虛幻神仙世界的追求,來超越現實人間世界的苦難。這就是所謂的儒道互補心態。現代社會的大工業生產形式,已經把人淪為機器的婢女。在這樣的情況下,武俠世界自然就會成為了缺乏宗教精神的現代炎黃子孫的彼岸世界。
總的來說,筆者認為九十年代是中國人正式跨入現代化社會門檻的時代。這個時代的中國人,也面對了本世紀初西方人的精神困境,因此急需一個精神烏托邦來調劑出於極度緊張狀態的心靈。不過,肩負起這個重任的卻不是像西方先鋒派類型的那種現代藝術,而是立足於傳統又有別於傳統的,以金庸小說為代表的新本土文學。
進一步地說,中國的現代性也是有別於西方的。無以名之,就稱之為「有中國特色的現代性」,而這個「有中國特色的現代性」,也必定是立足於傳統同時又有別於傳統的。也許金庸所創作的武俠世界,就是此種獨特的現代性在文學彼岸世界中的折射。
限於篇幅,本文不準備展開討論這個課題。僅以兩位新儒家學者杜維明和林安梧對傳統和現代的精闢見解,作為本文的終結:尋根意願和全球意識表面是兩種決然不同的思潮。一種是因工業文明發展到了某一極點以後,因人類面臨了毀滅邊緣而引發的反思;另一種是原來認為經過現代化洗禮後便逐漸消失的傳統積淀,但面向二十一世紀,傳統的生命力不僅沒有被消解,反而在現代化的後期、工業文明達到高峰的社會里發揮了非常大的力量。
傳統是在時間的賡續性所成的歷史之流逐漸刷汰累積而成的,當它作為一個與啟蒙相對的詞來看,特別強調的是以往的累積已難以消融而逐漸僵化成教條,並從而使自身喪失了生機力,生命變得暗淡無光,衰頹破敗。但果真傳統就是這樣的嗎?啟蒙者往往重新點燃了自己生命的亮光,重新去審視傳統,掘發傳統的生機,再造新局。當然啟蒙者或許揮刀斬亂麻的想告別傳統,但可能傳統之水仍就浩浩盪盪望前流去。啟蒙,或如康德所說「是人之超脫與他自己原先的未成年狀態」,但並不意味得毀棄其自己未成年的身軀。啟蒙是生命力之再現,是生命之成長而不是告別。亦惟有在其賡續性(Continuity)中才能護守住自己的同一性(identity),才能吸收、融化、望前邁進。
❹ 論文:武俠小說發端於何時
論點:武俠小說不僅僅是一種文體,一種小說,更是一種文化的傳承方式
1、誰能說武俠小說中的勾戟刀劍鞭、宮商角徵羽不是中國歷代文化的結晶?
2、武俠小說中一段關於市集的描寫便可以從側面見證著這個時代的興衰;一行美如畫卷的文字時時刻刻流露出中國文化的精髓
3、正義、亦或是執著,這種武俠小說中不變的話題,難道不是我們歷代傳承著並深入骨髓的一種精神文化嗎?
自己寫的……不知道行不行啊,希望能幫到你吧~
如果還可以的話,別忘了給分哦~
❺ 求一份關於武俠小說的論文,3000字以上
你可以看看孔慶東關於金庸小說的相關研究
❻ 急求~~~武俠小說論文,要自己寫的!!!謝謝高人!
有什麼要求么???關於誰的??論文格式是什麼???
❼ 跪求 金庸小說的文化韻味論文
金庸這個思想的巨人的濃縮在於他那通過虛擬誇張的浪漫敘事透視現實人生的苦樂真諦和借光怪陸離的江湖傳奇展示現代社會的運作機制的近九百萬字的武俠小說中。研討金庸小說的藝術特色時,作者無意談論金庸小說的所有藝術特色,而是通過對金庸小說形式和語言的論述,來探討金庸小說「氣寒西北何人劍,聲滿東南幾處蕭」和具有雅俗彈性的主要因原。
關鍵詞:金庸小說形式語言
金庸作為武俠小說這一「項目」的「奧運冠軍」,其超凡的功力在於他通過浪漫敘事構造的俠譜。武俠小說作為「寫夢的文學」本不以寫實見長,其人物創造主要來自作者想像和寫作傳統,寫作傳統中的程序化因素是另一回事,作者的想像主要偏重寓言化和象徵化,它不直接來源於現實。而金庸小說作為一種經典就恰恰在於它通過傳統中的程序化形式把象徵性、寓言性以及含蓄不盡的言外之意、耐人咀嚼的韻外之致等本屬於中國古典文化要求的東西表現了出來,並藉助獨特的武俠語言文化的天空讓我們作了一次堪稱壯舉的烏托邦飛翔。於是,我們才無法忘記郭靖、黃蓉、令狐沖、楊過、小龍女、喬峰、韋小寶甚至是李莫愁、岳不群、歐陽峰、滅絕等等栩栩如生的人物。也因此,金庸塑造的「俠譜」才會比那首「笑傲江湖曲」更令人盪氣回腸、不知肉味,才會比那些在地下深藏百年甚至千年的佳釀更醇香無比。而他的這種歷史處理也使得武俠世界中的人物和事件全出虛構,「真實」的歷史不過是江湖武林的背景襯托,而人物的性格卻呼之欲出了。
傑出的武俠小說家,寫武俠,寫出的是人世的眾生相;敏銳的讀者,讀武俠,讀出的是人間的滄桑和百態。到如今,金庸小說的流播已經沖出華人世界,走得更遠。但是,研討金庸小說的藝術特色時,要一時說清卻是很難的,在這里,我無意談論金庸小說的所有藝術特色。前輩說書人常說「花開兩朵,先表一枝」,我覺得用這一想法作為指導思想來切入金庸作品涵蓋乾坤的殿堂無疑是有效的。
一
在杜南發的訪談錄《長風萬里撼江湖——與金庸一席談》里有幾段被人引用過多次的對話,金庸在里邊提到了兩個很耐人咀嚼的話題:「中國近代新文學的小說,其實是和中國的文學傳統相當脫節的,無論是巴金、茅盾或是魯迅寫的,其實都是用中文寫的外國小說……中國的藝術有自己獨特的表現手法……有人常問我,為什麼武俠小說會那麼受歡迎?當然其中原因很多,不過,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武俠小說是中國形式的小說,而中國人當然喜歡看中國形式的小說。」 「不管是武俠小說還是愛情小說、偵探小說或什麼小說,只要是好的小說就是好的小說,它是用什麼形式表現那完全沒有關系。武俠小說寫得好的,有文學意義的,就是好的小說,其它小說也如此。畢竟,武俠小說中的武俠,只是它的形式而已。」①這是兩個多麼矛盾的話題,但卻同時存在於一個對話錄里,還被許多大師級的人物當成文藝理論一般引用!於是,文學的形式問題便成為了一個焦點,到底該如何看待文學的形式?又該如何理解這兩個話題所傳達的意思呢?
文學形式在某種意義上即寫作傳統,通常包括文學創作中常規手法的體系和與此相連的讀者的視野期待。目前通俗文學作品中的文學形式問題的解決者中的集大成者,恰恰不是別人,而是金庸。
首先,金庸小說作為武俠小說,它承襲了武俠小說這一文類的特點,即金庸在創作過程中保持了武俠小說復雜的文學、文化、社會、歷史內涵,典型的創作了繁復多變的武俠文學。武俠小說在舊中國小說里是文學流派的一個大的分支,它與傳統小說一樣也是由評話、彈詞、說書等演變而來的。在內容方面,與武俠有關聯的單四大名著中就牽扯到三部;在形式方面,新派武俠小說與舊派武俠小說並沒有多大區別,江湖恩怨、門派斗爭、武林紛爭、男女愛恨、兄弟情義照例還是新派武俠常用的模式和顯揚的主題,它的復雜變化反映在小說的思想上。正如金庸所說:「武俠小說所繼承的,是中國傳統小說的表現形式,就內容而言,武俠小說和《水滸傳》差不了多少,當然寫的好不好是一回事,但形式是中國的形式,是繼承了中國小說的傳統。」②所以,魯迅在寫《中國小說史略》時也得提到《七俠五義》和《兒女英雄傳》,而魯迅若再生,他也必須得提到金庸小說、古龍小說、梁羽生小說。一個真正的思想的巨人在評價文學作品時是不帶任何功利色彩的。
其次,金庸小說襲用了舊小說在行文時夾用詩詞、歌賦、聯句,在回目中使用對聯、詩詞,在語言上使用白話、夾用韻文等特點。金庸在行文時很會玩「花樣」,像元好問的《摸魚兒》、丘處機的《無俗念》、岳飛的《滿江紅》、李白的《俠客行》等都運用得渾然天成,毫無斧鑿之痕。金庸在回目上為了小說的古典意境所做的裝潢更是心機用盡,他在1978年10月《天龍八部》修訂本的後記中寫道:「曾學柏梁體而寫了四十句古體詩,作為《倚天屠龍記》的回目,在本書中學填了五首詞作回目。」③他還頗費周章的在先祖查慎行的七律中選了五十行對句作為《鹿鼎記》的回目。不過,金庸也在幾本書中沒有堅持這種通俗文學固有的思維慣性,殊為恨事。盡管如此,金庸在回目上的成就還是鶴立雞群,試看《天龍八部》四十一——五十回的回目:「燕雲十八飛騎/奔騰如虎風煙舉/老鷹小丑/豈堪一擊/ 勝之不武/王霸雄圖/血海深仇/盡歸塵土/念枉求美眷/良緣安在/枯井底/污泥處/酒罷問君三語/為誰開/茶花滿路/王孫落魄/怎生消得/楊枝玉霞/敝履榮華/浮雲生死/此身何懼/教單於折箭/六軍辟易/奮英雄怒。」這一曲氣吞萬里如虎的《水龍吟》於細微處峰迴路轉,英雄俠義與兒女情長互為映襯,真是「虎嘯龍吟,挽巢鸞鳳,劍氣碧煙橫!」④
再次,金庸小說潛移默化的借鑒了一些中國式的傳統手法,如說書藝術、插科打諢角色的引入、全知敘述和次知敘述的運用、戲劇舞台的架設、假全知狀態下的視覺與心覺的堂皇運用等。如在人物的塑造上,金庸依靠視覺與心覺的運用,半明半暗地描寫人物和事件在客觀視覺中留下的意味深長的空白點,輕易地迷惑住了讀者,加上精細的心理刻畫,終使岳不群成為武俠小說史上最成功的「虛偽家」。又如周伯通、桃谷六仙、岳老三、華山二老等插科打諢一類角色的引入,更令金庸小說錦上添花,對於減低小說的沉悶氣氛大有裨益。李漁的《閑情偶寄》就說了「插科打諢、填詞之末技也。然欲雅俗同歡、智愚共賞,則當全在此處留神。文字佳、情節佳,而科諢不佳,非特俗人怕看,即雅人韻士,亦有瞌睡之時。作傳奇者,全要善驅睡魔,睡魔一至,則後乎此者雖有《均天》之樂,《霓裳羽衣》之舞,皆付之不見不聞,如對尼人作揖,土佛談經矣。」⑤但即使是如此「末技」,也是多少文人夢寐難求的啊!
到了這里,真相才清晰起來:中國形式的寫作傳統處於作品中整體藝術構架中較符合傳統欣賞習慣,較易為大眾所感知的位置,它們較早地隨著說書、評話、彈詞等藝術形式深入民間,成為影響讀者審美心理的重要因素。類型化或程式化的寫作傳統也並不意味著貶義,還有可能是某些藝術形式的重要特徵的中性表述,只有「胸中大有丘壑」的「裝載家」才是最後的贏家。優秀的作家總是會想方設法去豐富作品的內涵和藝術表現手法,如錘煉語言、增添新的類型或亞類型、將中西相形式結合等等。而金庸小說的成功也就在於它大俗大雅,至幻至真,超越俗雅,充分的繼承了中國傳統形式的衣缽,發揚了其武俠小說的特質,成為了20世紀最中國形式的小說。金庸是矛盾的,但這並不一定是缺陷,一個真正意義的作家總是生活在矛盾中並探索著人間百態。
二
王朔先生在《我看金庸》里曾引言道:「金庸小說的文字有一種速度感。」又說「老金從語言到立意基本沒脫舊白話小說的俗套。」⑥這是比較中肯的說法,金庸的語言的確有速度感,是白話小說,很俗,而這也恰恰是金庸語言的長處。只是,王朔用金庸的優點或長處去批評金庸,孔門賣文之際未免有點貽笑方家的味道。
金庸的語言可以用「行雲流水,平中見奇」一言以蔽之。金庸在行文時常會引用一些古典詩詞,並運用的極富韻味,但其語言的主要魅力不在於此。金庸的語言通俗,淺顯,流暢,靈活生動,沒有難認的字,難懂的詞和艱澀的句子,語言的動作性強,極善構築戲劇性場面,具有一種令讀者忘記或忽略文字的速度感。讀金庸小說時,迎面而來的是古樸、蒼勁的感覺,初看似乎語不驚人,但愈展開愈魅力無窮。金庸總是試圖在作品中不說而又說點什麼,那意境的升華令人如飲佳釀,讀者於微醉之間已無形之中進行了一場靈魂的「加冕」。毋庸置疑,金庸的筆是靈動而又厚重的,但也誠如陳墨所言:「金庸小說的語言,之所以看起來沒有什麼突出的特殊,那是因為作者並不追求風格的單一性,而是進行不同方式的敘述探索,不斷改進和創造自己的敘述方式及語言風格,同時不斷地拓展語言的疆域,豐富小說的形式美感。」⑦如其為郭芙設計的一系列語言就不僅把她的尖酸、刻薄、嬌氣表現了出來,還把她對楊過既愛且恨的女人心態體現得淋漓盡致。試看《神鵰俠侶》三十九回《大戰襄陽》里對郭芙的描寫:「郭芙一呆,兒時的種種往事,霎時之間如電光石火般在心頭一閃而過:『我難道討厭他么?武氏兄弟一直拚命來討我的喜歡,可是他卻從來不理我。只要他稍為順著我一點兒,我便為他死了,也所甘願。我為甚麼老是這般沒來由的恨他?只因我暗暗想著他,念著他,但他竟沒半點將我放在心上?』……二十年來,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事,每一念及楊過,總是將他當作了對頭,實則內心深處,對他的眷念關注,固非言語所能形容。
可是不但楊過絲毫沒明白她的心事,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此刻障在心頭的恨惡一去,她才突然體會到,原來自己對他的關心竟是如此深切。」可以這么說,郭芙這個人物的刻畫在金庸小說中是極具里程碑意義的,她的意義絕對不下於黃蓉、小龍女以及李莫愁,而大多數的讀者卻總是先入為主的把自己當成了楊過,而把郭芙當成了對頭並對之無比痛恨,殊不知此舉乃是入寶山而空回,買櫝而還珠了。金庸小說就是這樣:語言升華成性格,性格升華成命運,而命運反過來又影響語言,如此循循導之,步步深入。
金庸語言不僅藉助白描和心理刻畫,還常隨心所欲地運用各種修飾手法。記憶猶新的是《雪山飛狐》中描寫胡一刀夫婦的那句話:「這一男一女啊,打個比方,那就是貂禪嫁給了張飛……」在這里,人物形象藉助語言的勾勒而顯得如魚得水,它喚起的想像與聯想讓讀者再也抹不去對這一對夫妻的記憶。金庸的語言還很幽默詼諧。從「老頑童」到「桃谷六仙」再到「韋小寶」,這些令人捧腹的人物使得小說此起彼伏,有滋有味。他們或是成為一種意義或思維的化身,或是成為小說重要情節或線索充實小說內容,或是與敘事角度和評點相結合,不但為金庸小說吸引了無數的讀者,也為這個快節奏的世界注入了一股活力。
在故事創作中,幾個事件可以同時發生,但是話語卻必須把它們一件一件地敘述出來,即使是《天龍八部》這么一部氣勢恢宏、多頭並進的作品也得如此。這就要提及語式中的講述與描述。講述與描述的區別體現在敘事角度、人稱轉換、敘事與故事的距離以及敘事態度上,「講述是歷時性的敘述,提供故事的來龍去脈,交代人物的過去以及有關信息」;而描述則「比較含蓄,多用客觀或『中性』的語調」,是「給定了場面的戲劇性的現時性的敘述型語式」⑧。講述與描述的靈活運用在金庸小說中隨處可見,如《倚天屠龍記》第二章《武當山頂松柏長》的最後一段寫道:「張君寶其時年歲尚輕,也不敢斷定自己的推測必對。他得覺遠傳授甚久,於這部九陽真經已記了十之五六,十餘年間竟然內力大進,其後多讀道藏,於道家練氣之術更深有心得。某一日在山間閑游,仰望浮雲,俯視流水,張君寶若有所悟,在洞中苦思七日七夜,猛地里豁然貫通,領會了武功中以柔克剛的至理,忍不住仰天長笑。」這是描述性的,後面又接著道:「這一番大笑,竟笑出了一位承先啟後、繼往開來的大宗師。他以自悟的拳理、道家沖虛圓通之道和九陽真經中所載的內功相發明,創出了輝映後世、照耀千古的武當一派武功。後來北游寶鳴,見到三峰挺秀,卓立雲海,於武學又有所悟,乃自號三豐,那便是中國武學史上不世出的奇人張三豐。」這又是講述了。在這段話里,描述轉換成講述是不著痕跡的,細心的讀者在閱讀《袁崇煥評傳》時肯定更會有這種感覺。
金庸對語言是花了不少工夫的,他的風格是「經過了大量刻苦鍛煉而長期用功操練出來的風格」,他還說:「寫小說內容求『雅俗共賞』,文字能『清簡流暢』,此吾之願也。」⑨王安石的詩說得好:「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金庸曾多次修改自己的小說,其「待從頭,收拾舊山河,一肩挑」的良苦用心比起「批閱十載,增刪數次」的曹公雪芹來也毫不遜色。例如,金庸在回目上就將《書劍恩仇錄》的第一二回由「古道駿馬驚白發,險俠神駝飛翠翎」改成了 「古道騰駒驚白發,危巒快劍識青翎」,這使得這兩回回目在意境、平仄等方面都更切合文本。又如在《射鵰英雄傳》的開頭,金庸增加了張十五說書的故事。這種說書藝術將敘述者、聽者、讀者等自由結合,作者自由出入其間,以生動逼真的臨場感,滿足了讀者理清來龍去脈的願望,喚醒了讀者心目中潛藏的人物形象。而這種藝術與別的語言藝術的完美結合,在《鹿鼎記》中更是得到了最佳的展示,為這部20世紀與眾不同的武俠小說的增加了不少藝術價值。
金庸以他的生花妙筆沖破了小說形式的限制,超越了俗雅之界,對語言的傳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同時也對英國政府在香港施行的重英輕中的殖民教育做出了無聲的抗議。
三
金庸懂得挖掘現實,更懂得挖掘遠離現實生活的「真實」(人的情感、性格、道德、信仰等)。然而,夢回江湖後,在金庸用小說特有的形式和語言引領讀者想像並把握歷史的脈搏的同時,理想卻只能一點一滴地積淀現實,因為理想只能永遠走在現實的前面引導與提升現實,卻永遠不能完全代替現實,所以,無論當年多麼叱吒風雲的金庸小說主人公,最終還是以各種方式離開了江湖這一「母體」。如郭靖與黃蓉。他們的愛情以犧牲黃蓉的代價來對郭靖做出一種虛幻的補償,令一個活潑、輕柔、聰慧、靈敏的女子來向木訥、剛毅、質實、樸拙的男性做出一種超乎生死的承諾,這本來就是浪漫主義的產物,但是我們卻無法不看到郭靖在許多時候都可以拋棄黃蓉,所謂「巧妻常伴拙夫眠」本就是儒教文化中類似「書中自有顏如玉」一般的「仁中自有顏如玉」的麻醉劑和興奮劑而已。又如「自由之神」 令狐沖,他生性率直、興味隨意、活的瀟灑,是金庸小說中最灑脫之人;但他又是最遵守中國傳統文化之人,他依戀師門,極力維護師傅、師弟,他交友只認情義,不分正邪,他受到委屈從來是反躬自問,不責怪他人。個性的張揚與道德的完善在他身上得到最完美的結合。不過,令狐沖也毫無振奮的勇氣和信念,倘若不是作者及時安排任我行之死,他必定也死了;倘若不是安排岳靈珊對令狐沖的背叛,令狐沖的愛情也必將在岳靈珊和任盈盈的無所取捨中霜冷長河。這就意味著令狐沖的結局實際上是一種「虛假性的結局」,他的歸隱和喬峰意義上的死毫無區別。
金庸小說的藝術價值又恰恰在此,他以武俠小說的幻景形式和生花妙筆有效地掩蓋了現實處境的嚴峻,完美地連綴了來自現實的矛盾的裂縫,而向世人昭示出一種理想化、和諧化的世界的可能性,並防止歷史文化語境的印痕和創傷的暴露,充滿激情地言說著這個世紀所交託給文人的俠客夢。陳平原說:「不敢說沒有江湖就不存在俠客;可武俠小說中倘若沒有一個虛擬的『江湖世界』,俠客就不可能縱橫馳騁大顯神威。」正如《西遊記》寫的最好的是孫悟空「大鬧天宮」一樣,金庸小說的美在那浪漫主義建構的藝術畫廊里,是喬峰大戰少林、聚義庄之時;是郭靖華山論劍之日;是令狐沖揮舞獨孤九劍之間;是楊過攜手小龍女的剎那;是李莫愁引吭高歌衣帶漸寬終不悔的瞬間;是韋小寶腳底抹油的頃刻……正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金庸武俠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也正在於此。
❽ 寫一篇關於武俠小說的論文,但需要一個論點,請教下各位有哪些論點可以討論呢,從什麼角度可以寫呢
論點:武俠小說不僅僅是一種文體,一種小說,更是一種文化的傳承方式
1、誰能說武俠小說中的勾戟刀劍鞭、宮商角徵羽不是中國歷代文化的結晶?
2、武俠小說中一段關於市集的描寫便可以從側面見證著這個時代的興衰;一行美如畫卷的文字時時刻刻流露出中國文化的精髓
3、正義、亦或是執著,這種武俠小說中不變的話題,難道不是我們歷代傳承著並深入骨髓的一種精神文化嗎?
自己寫的……不知道行不行啊,希望能幫到你吧~
如果還可以的話,別忘了給分哦~
❾ 求三篇「金庸武俠小說賞析結課論文」(1500字左右/篇)
金庸小說人物評論之張無忌
《神鵰俠侶》是金庸緊接著《射鵰英雄傳》的小說,但我認為這部小說及小說的主角楊 過應分別處理,因為《神鵰》的主題完全不同。有些人或會覺得武俠小說是寫故事、寫人 物,不是探討什麼主題,我很同意這個見解,以主題論金庸小說的人物,並不是強說這些主 題是作者原意,而是純粹讀者自己的體會出來的東西,但是一部完成了的作品,是有它自己 的生命的,因此讀者看小說,或者旁人要評論,也不必事事追究作者原來的用意是什麼。我 的意見是,暫時不談《神鵰》而跳到下一部小說,可以得出較連貫的看法。 在《倚天屠龍記》,金庸又回復到袁承志式的主角來。張無忌的身世比袁承志復雜得 多,遭遇遠比袁承志傳奇,但張無忌的個性跟袁承志完全不同,他隨和得多,也被動得多 了。
金庸在《倚天》的後記說,張無忌不是政治領袖材料,因為他不能剋制自己,對敵人殘 忍,不能當機立斷,也沒有權力欲,但是,張無忌隨和良善,可以與他成為好朋友。 張無忌最大的特色是他的良善心腸。他並不很重視分辨是非善惡,也可說是不大重視公 正的賞善罰惡,而是習慣性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他是個感性的人,很容易受人感動,要威脅 他做什麼未必成功,但懇求他什麼,他多半會答應,就算自己吃虧,也不計較。 他的良善心腸,自小已看得出來。謝遜在冰火島上談往事,說到以七傷拳打空見神僧, 十三拳打了十拳,小元忌插口說:「義父,下面還有三拳,你就不要打了罷,這老和尚為人 很好,你打傷了他,心中過意不去。倘若傷了自己,那也不好。」
他頭十年的生命,在父母及義父慈愛保護之下度過,後來的一連串苦難,始終沒有改變 他對別人的信任和善心。他父母在一日內相繼自殺而死,殷素素臨死時叮囑他記著上武當山 逼死他父母的各門各派中的人,慢慢報仇,他記是記住了這些人,但最後沒有向他們之中任 何一人報仇。金庸的男主角之中,似乎只有張無忌從來沒有以為什麼人報仇為目的。 另一方面,張無忌記恩,周芷若在舟中喂飯之恩,他一生都沒有忘記,後來她兩番累他 幾乎喪命,他也一點不放在心上。記起她時,總想到她的恩情,不想她負他之處。 他是個溫情的人,對父母義父的愛、對張三豐的愛、對武當六俠的愛時時洋溢在胸中, 甚至對殷離感到親近,對殷野王、殷天正感到深切親情。他保護楊不悔萬里尋父,絕不是基 於「助人為快樂之本」的原則,而是出乎自然的愛護弱小。在光明頂秘道之中,他以自身為 小昭擋災,小昭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但是於張無忌而言,這卻是最自然不過:「你是個小姑 娘,我自是要護著你些兒。」
在情愛事上,張無忌也是隨和被動、容易受感動、容易受人擺布。他以愛還愛,周芷若 愛他,他對她愛憐備至;趙敏對他迷戀,為他拋棄榮華。不顧生命,他也自然「刻骨銘心」 地愛她了。她們兩個都是美人,金庸在書中三番四次刻畫她們白雪紅玫之美,一加上良辰美 景。花前月下,張無忌的反應便是「心中一盪」、意亂情迷了。
張無忌不能成為政治領袖,隨和被動而缺乏野心是一個重要原因。另一個重要原因便是 他毫無主見,亦心無城府,容易信人。他之所以成為明教教主,全是湊巧,後來中朱元璋之 計退出,亦沒有什麼可惜。他根本沒有多大的領袖指揮才能,更不懂謀略,就算當時沒有中 計,也不是長久的教主材料。他甚至沒有什麼志願理想,他對世界看法單純,最接近理想志 願的,只是空泛地希望人人忘記仇恨,結成朋友,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因此,他最適合做醫 生。他在蝶谷學醫,後來運用醫術救人的情節,是他表現得最主動的地方,也是他最令人欣 賞的時候。武功在他是次要,醫術才是最主要的。
我始終不大喜歡張無忌,真正原因可能只是他的個性與我恰好相反。我對張無忌這個人 物頗有偏見。但我仍認為這樣的人,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他們心地良善,絕不苛刻,也 絕不自以為是,道貌岸然;壞處是他們容易被人利用,他們往往明知被人利用而甘心被人利 用,雖然這是他們的寬大為懷,但這也令到愛護他們的人感到不快,因為對於對他好與對他 不好的人都一樣好,其實就是對於對他好的人不公平了,這種心態或許可稱為小心眼,但也是人之常情。
金庸小說人物評論之梅超風
讀過《射鵰英雄傳》的人,沒有不記得「黑風雙煞」的。
江南七怪黑夜在荒山惡戰黑風雙煞的驚心動魄之處,像人與鬼怪之間的搏鬥多於武林人 物之間的打鬥,梅超風長發飛舞、在月下荒山以「九陰白骨爪」插入活人靶子的頭頂,滿手 鮮血腦漿,令人想起吸血僵屍。童年的恐怖經歷印象分外難以磨滅,惡戰「鐵屍」梅超風、 慌亂中刺死「銅屍」陳玄風,是郭靖童年最可怕的經歷。
荒山一戰,「銅屍」喪命,被江南七怪打瞎的「鐵屍」卻逃脫,她到處追尋殺夫仇人報 仇。梅超風是《射鵰英雄傳》最殘忍可怖的人物,但同時又是最可悲可憐的人物。她突然在 完顏烈王府花園出現,被黃蓉一口喝住,讀者才知道原來這妖魔似的「鐵屍」以前有一個美 麗的名字叫做「梅若華」,拜在桃花島黃葯師門下學藝,才改為「梅超風」。同門的師兄弟 都以「風」字排,陳玄風原是師兄,兩人成為情侶,此外還有陸乘風、曲靈風等人。黃葯師 的夫人為他從周怕通處騙得一部「九陰真經」,梅超風與陳玄風偷了逃去躲起來練習,黃葯 師大怒之餘打斷了徒弟的腿,把他們逐出師門,馮蘅為黃葯師苦苦再努力追憶經文默出,終 於心力交瘁,難產而死。梅超風,陳玄風便成了相依為命的一對夫妻,陳玄風死後,十多年 來梅超風便瞭然一人,過著孤獨、痛苦而黑暗的日子。
把梅超風比作自悔偷靈葯的媳娥,未免有點怪誕,然而梅超風的確是懷念師父、後悔偷 經。在歸雲庄無意重見恩師,她掩不住渴望重歸師門的心情,寧願自己斬去雙掌,以廢掉從 「九陰真經」上學回來的高強武功。終於,黃葯師與全真七子搏鬥,歐陽鋒在背後施襲,她 奮身撲在黃葯師背上,為護他舍棄了生命,臨終之際,黃葯師讓她得償心願,她死後,黃葯 師以她的屍首為「武器」,為她報仇。無論是否同情這兩個人物的所為,讀者都會被他們之 間的感情感動。更值得指出的是,梅超風這個人物的完整。她的故事一早便有伏線,正好顯 示《射鵰英雄傳》的結構比較嚴密。
金庸小說人物評論之黃葯師
金庸小說所有女子之中,最幸福的一定是黃蓉的母親馮蘅女士了,因為她有黃葯師這樣 的人做丈夫(馮蘅因黃葯師而亡,不知有何可幸之處?--東方劍)。
黃葯師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博覽群書,精通陰陽五行、奇門八卦數術,琴棋書畫,更 是無一不精,黃蓉隨便亂學些皮毛,已經十分可觀,黃葯師本人如何聰明及有才學,就不難 想像得到了,何況他還武功蓋世,臍身一流高手之列?
黃葯師本人風流瀟灑,口味高雅,單從他的武功已可見端倪。他的「落英掌」、「蘭花 拂穴手」追求姿態優美,「碧海潮生曲」更是寓武功於音樂。桃花島的布局符合防衛,但表 面上不露痕跡,但覺花木幽深,竟是園林藝術的上品。
看他的布置,便知他的生活充滿撫琴、吹蕭、烹茶、觀畫、鑽研學問種種情趣,「桃花 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多麼令人神往!
他不落俗套,不為世俗思想所規限,他任性痴情而極度浪漫。妻子亡故,他戀戀不忘, 十幾年中,夜夜在她墓旁吹簫相伴,墓中供著的是他親筆所繪的小像及最精巧的珍玩,他做 了花船,思算攜了她的玉棺,月夜出航,讓海浪打碎船身,與她一同葬身大海,這是何等痴 情,又何等浪漫。
而且他的浪漫,不是做夢的少年的浪漫,而是一個懂得愛也懂得欲的成熟男子的浪漫。 他的重視真情,一生渴望思念也在所不計。所以,他看見黃蓉深愛郭靖,難舍難分,他便共 鳴而發出悲吟:「且乎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有這樣的父親而 思嫁郭靖,黃蓉的口味實在不高貴。
這樣的人自是驕傲的,所以是「東邪」,而黃葯師的缺點也太多太多,「偉大」、「英 雄」、「完美」的這些字眼不能用到他身上,但這么多才多藝多令人傾心之處的人,有缺點 又有什麼關系?馮蘅雖然早死,但也應是值得的。
金庸小說人物評論之洪七公
洪七公若非貪吃,必然是個偉大而無趣的人。他正義凜然的告訴裘千仞,他手下殺過二 百三十一人,但個個都是惡徒,死有餘辜,他平生沒有殺過一個好人;就算這是事實,這等 自信道德上從來沒有錯,而進一步結論因此他有資格殺裘千仞,真是使人不寒而傈。世上最 專橫的獨裁者,總是以為自己是對的。
洪七公毫不專橫,也絕非獨裁者,他是一個典型的大節一絲不苟,其餘便不拘小節的人 物,不犯大錯,不給他作大義凜然指責的理由,洪七公是個可愛的長者。他的貪吃及美食當 前的猴急姿態,令人感到好笑,洪七公有此弱點,便不會變得不近人情了。
事實上,他很有人情味,他明知黃蓉故意討好他,使他答應教郭靖武功,但也不在意, 照教如儀,讓這對小兒女遂了心願。他並不是一味出自好心,教穆念慈是出自好心,報答她 好心救了一名丐幫弟子,但只教了她兩三招,黃蓉郭靖學了這么多功夫去,一來因為他貪吃 黃蓉的小菜,二來因為他著實喜愛他二人,而兩人之中,他又喜愛黃蓉更多,因為她聰明伶 俐,這樣的徒弟,往往吸引師父一套一套功夫的教下去,欲罷不能。若洪七公正義感大於人 情味,他就會欣賞正直的郭靖,多過古靈精怪的黃蓉了。為了郭靖,他大概不會承擔這樣大 的麻煩,親自跑到桃花島去代郭靖求親,但為了黃蓉,見她那麼喜歡這傻小子,他就扮演郭 家大媒去了。
他喜愛黃蓉,黃蓉也是真心愛他,他被老毒物暗襲,身受重傷,明霞島上,黃蓉悉心照 料維護,猶如小孫女照料老祖父,親情深厚,令人感動。
其實,正是因為他是這么可親可愛的一個人,所以他的正義凜然才分外使人肅然起敬, 所以在他跟前,施以偷襲的歐陽鋒,乘人之危的歐陽克,才顯得那麼卑鄙不堪。洪七公對裘 千仞說的那段話那麼有力,原因不在於洪七公是永遠不會錯的聖人,而是在於他極少板起臉 孔教訓人,連洪七公這么寬容的人也提出指責,裘千仞就不能不感到慚愧了。
金庸小說人物評論之黃蓉
金庸小說多妖女,黃蓉一露面便讓郭靖的師父罵稱「小妖女」;殷素素是「妖女」。任 盈盈是「魔教妖女」,何鐵手、藍鳳凰之流自然更是妖女,連蒙古郡主趙敏,也被人叫做 「小妖女」。
金庸小說多妖女,無非是因為金庸小說多美女。美得驚人而又「來路不正」的女子,活 色生香,不肯像淑女那樣守本分,太令正人君子抵抗不了,衛道之士就不能不罵以「妖女」 了。從這個角度看,黃蓉當然是「小妖女」。
許多人不喜歡黃蓉,特別是《神鵰俠侶》中的中年黃蓉,嫌她聰明得過分厲害,有點近 乎陰沉。我卻十分欣賞黃蓉,認為是金庸寫得最好的女角。特別欣賞他處理黃蓉從《射鵰英 雄傳》的青春少女到《神鵰俠侶》的中年婦人的個性發展。其他女角大多是形象化的人物, 但黃蓉卻是活生生的、有優點、有缺點。會長大。會變。會衰老的真人,音容體態歷歷在 目,思想個性貫徹分明,熟讀這兩套小說,覺得了解黃蓉的一生,這是在金庸成功的角色中 也不可多得的。
寫黃蓉的筆觸之准確,不像創造一個角色,倒像描述一個作者很熟悉很喜愛的人。 其實,黃蓉沒有什麼「厲害」;除了特別聰明美麗之外,她只不過是一個尋常女子。少 女時愛玩,遇到了喜歡的少年郎,但願與他日夜相從、一生廝守,一心要嫁給他做妻子。 結婚之後,又一心助他事業成功,為他養兒育女。她可沒有什麼胸懷大志,不過事事以 丈夫為重。為兒女操心。
即使論聰明才智,黃蓉的聰明才智也只限於心思敏捷。記性特別好而已。詩詞歌賦。對 聯謎語她過目不忘,武功算術一點即通,但她沒有超凡的智慧,一燈大師的禪機她便茫然不 知所對。她不夠耐性。缺乏恆心,也不見得特別有同情心,南琴的凄涼、穆念慈為情所困, 她只覺好奇好玩。(金庸說,聰明的人未免缺少同情心。)直至與郭靖無奈分離,才開始了 解愁滋味,是失意苦難強迫黃蓉長大的。
但黃蓉就是娛樂性強。特別喜歡她在岳王廟拆穿歐陽鋒和楊康在桃花島殺江南六怪那段 情節,由她在柯鎮惡手掌心寫:「告我父何人殺我」開始,到逼歐陽鋒讓終於明白了內情的 柯鎮惡走,分析推理,步步洞悉先機,緊張刺激,像看最曲折奇情的偵探小說。但這段己開 始見黃蓉以機智面對凶險。不復只輕松鬥智,漸漸踏入後來《神鵰俠侶》的「智者慮」的苦 澀境地。
精靈嬌美的黃蓉,為什麼樂意嫁與既笨拙而又不見得長得多俊的郭靖?一個解釋是「蘿 卜白菜,各有所愛」。這個解釋,等於說情之為物沒有什麼可解釋的。有一個新派解釋是, 黃蓉就是看中了郭靖笨,容易控制,不怕他鬧花樣,這又未免太理性了。
黃蓉初識郭靖,不過盈盈十五,刁蠻任性,父親又大有來頭,她才不怕被什麼人欺負。 而且她不但任性,更是痴情,真的是一往情深。發現郭靖原來已是「金刀附馬」時,她對父 親說,他另娶別人,我也要另嫁別個;他心中只有我,我心中也只有他,我是你的女兒,別 人不高興也拿我沒法,但是他這樣對我,我也活不到多久。黃葯師見女兒眼神是纏綿萬狀, 難舍難分,知道情根深種,根本無可挽回,只能陪她傷心。
不是的,黃蓉是真心愛慕依戀郭靖,若要解釋,那也毫無難處。一般男以色愛女,女子 愛男子,卻是基於道德或本領上的崇拜,郭靖覺得蓉兒「說不出的可愛」,但黃蓉愛郭靖, 是因為「世間上不可能有比他更好的人了」,是因為他是好人,是君子,是個有清楚原則而 嚴格遵守這些原則的人。
甩一點現代心理學的術語說,郭靖是黃蓉的道德范疇,他給黃蓉的,是她一向匱乏的精 神上的安全感,換句話說,郭靖是銜蓉心底渴望的「父親人物」。黃葯師與女兒的關系,素 來是好友的關系多於父女的關系,尤其是妻子早死,女兒便在精神上代替了妻子的地位;他 教她學問武功,與她談詩論文,但從不以父親地位管教她。正因為關系是這樣,他才對郭靖 諸多不滿,其中有許多是喝醋成分,到後來郭靖黃蓉結婚生子,他更看不入眼,不但與他們 疏遠,跟楊過談起黃蓉,還是十分酸溜溜的。
但是黃蓉不是「小東邪」,個性上她只是個尋常女子,跟郭靖過著「正常」的家庭生 活,接受他的道德倫理價值,同時得到社會接受,她十分滿足樂意,她要人間的快樂,不要 孤標傲世,黃葯師對她失望,那也沒有法子。
黃蓉為什麼跟郭靖好。即使看《射鵰英雄傳》不明白,看《神鵰俠侶》也會明白。楊過 是黃蓉的翻版,這個金庸已多次暗示過,黃蓉自己也再三說了出來,一般的刁鑽古怪,聰明 伶俐,痴情任性,一個是嬌美無倚,一個是清秀俊俏,所不同的,是兩人的身世。 黃蓉初識郭靖時扮成個骯臟襤褸的小叫化,楊過根本就與小叫化差不多。黃蓉後來約郭 靖到湖邊相見時,恢復她本來面目,郭靖只覺她宛若仙子下凡,黃蓉說,她穿這樣的衣服, 人人都會同她好,但她扮作小叫化的時候他待她好,那才見得是真心。
楊過的小叫化可不是扮的,無怪人人都待他不好,黃蓉與楊過的分別基本是這樣。 黃蓉與楊過這樣相似的人,為什麼一直關系十分差?金庸說成是中央隔了個楊康的陰 影,其實不是的,真正的原因是愛的基礎在於信任,而兩個心比比干多一竅的人要互相信 任,真是難乎其難。聰明人可以看到一百個懷疑的理由,而信任往往不是建立在理性的考慮 之上。黃蓉與楊過在桃花島有過一次真情流露的交流,是黃蓉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對楊過坦 白誠懇他說,她知道他有許多事瞞著她,不過她很了解,因為自己小時也是一般怪僻。楊過 大是感動,在她懷里哭了起來。這就是以愛報信任的自然反應。可惜,信任沒支持多久,楊 過一見傻姑,逼問出楊康死因,馬上認定黃蓉是殺父仇人,而對他種種好處,都是別有用 心。傻姑斷續不全的話又怎信得過?楊過是個聰明人,縱然偏激,也必能問得明白,但是由 於一早便對聰明的黃蓉不信任,所以一想到她存心作假,便堅信已找到答案。
聰明人太聰明時,就會草木皆兵,沒有人可信任,因此,也沒有人可以愛,但偏是黃蓉 楊過都是極需要愛的人,因此碰上一個全心全意愛自己的率直的人、笨人,因其笨而可信 任,便如獲救星,一心相愛,到死相隨。郭靖是笨人,小龍女是笨人,楊過愛小龍女而黃蓉 愛郭靖,黃蓉與楊過始終不能相親相愛,就是性格的關系。
數年前看過倪匡先生批評黃蓉,他說,少女時代的黃蓉那麼可愛,一到中年就非常不可 愛了。我很不同意,納悶了幾年,老是想翻案,一直想到現在,忽然明白,原來中年黃蓉果 然不可愛。
一燈大師贊美中年黃蓉大智大勇,怎樣叫做「智」,似乎不必解釋了,但是「勇」是有 多種的。不知畏懼的「當頭勇」,被蕭伯納在《兵器與軍人》之中挖苦得不成樣子,比較值 得敬佩的是感到恐懼仍不退縮的勇。郭靖聽見都史拉豹子去找拖雷,要去叫拖雷逃,韓小瑩 問他怕不怕連他也吃掉,他說:「我怕。」韓小瑩問:「那你去不去?」郭靖答:「我 去。」就是這種勇。這種勇氣,是感情鼓勵之下的勇氣。第三種勇,是經過理性分析策劃而 後採取行動的勇。
黃蓉為了取得僅存的情花解毒丹去救楊過性命,說服裘千尺打她三枚棗核釘,若然她不 閃不避不格接了,裘千尺便把丹葯給她。這棗核釘十分厲害,黃蓉雖是策定計謀,但仍須冒 性命之險進行。一燈大師贊她大智大勇,就是指這種勇。
另一次是她潛下絕情谷底的寒潭去尋楊過。雖說黃蓉水性最好,但其時她已年近五十, 而潭底有什麼凶險,誰也不知,她再三盡力潛至可潛到的最深處,以致上來時頭發也結了薄 冰,不可謂不勇敢。
這種沉著的勇,並不遜於第一,二種勇,剛相反,把危險看得清清楚楚而全力以赴,需 要的勇氣更大。然而,需要最大勇氣的勇,也是最沒有人感激欣賞的勇。黃蓉兩番捨命救楊 過,他何嘗感動?又有多少讀者感動?倒是傻里傻氣的亂打一通,無端一齊送命,大家都感 到敬仰無比。快意無比。
說破了。原因也很簡單,人心底最害怕的是自己太過渺小無力,居然有人不顧後果拚命 為自己做一件事,那就證明自己重要,有左右別人行動的力量。令人放棄理智的力量,常常 使自己有這種勝利感的人自然十分可愛,黃蓉連面對生死都由理性控制,當然極「不可愛」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