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唐傳奇武俠小說中的女性形象
A. 唐傳奇與元雜劇女性形象共性是什麼
唐傳奇與元雜劇女性形象共性是什麼
本文以唐傳奇《霍小玉傳》、《鶯鶯傳》、《任氏傳》、《李娃傳》等作品為分析切入點,通過對人物形象的分類研究,探尋女性意識的表現,聯系唐傳奇產生的時代背景,分析唐傳奇女性悲劇命運以及其對後代文學作品產生的影響。
關鍵詞:唐傳奇; 女性意識; 個性特點; 悲劇命運;
傳奇,唐代古典小說體裁,其特點是文辭生動、情節曲折、結構緊湊、刻畫人物形象鮮明。唐傳奇作為我國文學殿堂里的一顆明珠,對後世小說、戲曲、繪畫、雕塑等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它通過生動的故事情節和眾多的人物形象的刻畫,成為與唐詩並稱的「一代之奇」。
據李劍國《唐五代志怪傳奇敘錄》統計,唐傳奇共112篇,而《中國文言小說總目提要》中有118篇,有名有姓的作者可考者約70人。今天所見的文本,大都收集在宋初李昉等人編撰的《太平廣記》中。在唐傳奇眾多人物形象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有血有肉、個性鮮明、可歌可嘆的女性形象。通過對封建制衫行度的控訴和婦女悲慘境遇的描寫,歌頌了唐代女性美麗智慧、忠於愛情、尋求人格覺醒的特點,從不同層面折射出唐代豐富多彩的社會生活以及個人生存狀態、生活理想和道德觀念的取向。唐傳奇中塑造的眾多光輝女性形象,成為後代文學作品的原型和研究者的討論話題。本文試從唐傳奇中身閉深閨的閨閣之女、繁華都市的青樓之女、寄託虛幻世界的異類之女形象中分析女性形象特點及其命運根源。
一、不同類型的女性形象特點
由於產生於中國封建統治的繁盛時期,唐傳奇女性形象被深深地打上了時代的烙印,封建意識占據了主流,婚姻制度和封建禮教成為女性意識的首要影響因素。
(一)大膽沖破封建禮教羅網的閨閣之女形象
「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婦女命運系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元稹的《鶯鶯傳》中塑造了一個叛逆女性形象。崔氏之家,財產甚厚,崔鶯鶯是貴族之後,名門閨秀。她深受封建倫理道德的束縛,內心有「自去秋以來,常忽忽如有所失。於喧嘩之下,或勉為語笑,閑宵自處,無不淚零」的感嘆。由於長期生活在封建禮教的熏陶之下,一方面受制於父母的管教,對愛情膽怯、動搖,對情感壓抑和禁錮;另一方面,對張生產生真情後對愛情的試探直至反抗,沖破封建禮教的羅網。崔鶯鶯外表端莊、嫻靜,內心卻燃燒著愛情的火焰。在追求愛情的道路上由被動逐漸走向主動,情者瞎與理的沖突使之處於搖擺不定的矛盾狀態之中,所以,面對私自結合的不合禮法,她軟弱、低頭,甚至面對張生的斥責、即將被拋棄之時完全接受命運的安排,一味哀怨。這是閨閣環境給予她性格中的弱點。雖然為追求愛情勇敢叛逆,卻始終沒有逃離封建禮教的束縛,最終落得個委身他人的結局。即便如此,鶯鶯仍有詩曰:「棄置今何道,當時且自親,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流露出對張生「棄置」的幽怨之情,可悲可嘆!如果說性格悲劇出自其本身,那麼社會悲劇豈又不是導致其悲劇結局的誘因?
(二)追求尊嚴和愛情的青樓之女形象
中唐三大愛情傳奇中,《李娃傳》、《霍小玉傳》的主人公都是青樓女子。青樓女子大多出身低賤,如李娃。她出場時,「明眸皓腕,舉步艷冶」,鄭生對之一見鍾情。李娃的美貌和才華贏得世人稱贊。她深諳人情世故,並未沉醉於門第階級懸殊的愛情幻想之中,不甘於被壓迫、被玩弄的命運。李娃性格突破了傳統女性形象,她大膽反叛,成為朝廷命婦,真是對封建禮教及其統治的極大嘲諷!
這類女子有的未必出身低賤,如霍小玉,出身名門望族,因家道中落,雖為王府千金,但因母親是婢女「出自賤庶」,而被趕出王府淪為歌女。她美麗多才,很有教養,憧憬美好純真的愛情,由於處於社會最底層,被壓迫的命運使她不敢逾越門第的牢籠。在與階級地位相差懸殊的男子交往中,產生錯誤判斷,對李益的真情,並沒有得到回報,在僅有的一個相守八年的願望也未能實現的情況下,愛情加速消逝,微小的願望終成泡影,霍小玉「長慟號哭數聲而絕」。霍小玉雖然生命結束,但是故事並未結束,新的反抗開始,她使李益晝夜不安,不得善終。霍小玉對愛情的執著達到了痴情的地步,對負心漢的反抗,與崔鶯鶯不同,她選擇了更加或嫌嘩剛烈勇敢的斗爭,即使投入生命,為追求真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抒寫了生命的悲壯和慘烈。
霍小玉和李娃同為青樓女子形象,一個看透人間冷暖,一個純真痴情,個性際遇雖然不同,但是對封建婚姻卻有著幾近統一的認識,使得她們的反抗遮不住封建意識的痕跡。
(三)寄託虛幻的異類之女形象
當現實社會中願望難以實現之時,就通過非現實的意象來完成。唐傳奇中刻畫了許多花妖狐魅、神女仙姬等異類女性形象,在堅守自我中進行現實的逃離。
唐傳奇中的這些女性形象被賦予自由精神,把不合邏輯的現象轉化成合乎現實的現象。如,《任氏傳》中的任氏藉助「狐」的形象,《離魂記》中的倩娘藉助「離魂」的形式,完成了她們對愛情的追求,把現實中的理想寄寓於虛幻的世界。
《柳毅傳》塑造了一個面對不幸婚姻進行不屈掙扎反抗、積極追求幸福生活的洞庭龍女形象。父母將之配嫁涇河次子,卻受到婆家虐待,通過給柳毅傳書得以解脫痛苦的婚姻。後再次抗拒父母欲配嫁於濯錦小兒某之命,龍女獲得反抗包辦婚姻的勇氣,與心上人柳毅結合,得償所願。
唐傳奇中的這些異類之女形象,反映了有唐一代人們對於愛情、生命的獨特感悟。通過超現實的情節刻畫,表達了女性對幸福婚姻的執著追求及沖破封建禮教束縛的反抗精神。這類女子的直白、大膽,震撼人們的心靈。
二、唐傳奇中的女性意識
女性悲劇歷來為文學作品所注重。自現實主義源頭的《詩經》起就出現被棄女性形象,如《衛風·氓》、漢樂府中的《有所思》、《上山采蘼蕪》等女性形象。一系列悲劇形象為唐傳奇中悲劇女性的出現提供了範本。
唐中前期,經濟繁榮,思想解放,女性的愛情婚姻觀念較前期有很大進步,甚至出現強烈的叛逆性質,但從根本上來說,她們自身帶有的封建禮教的烙印仍使她們難以實現自己的理想追求。即便如此,強烈的女性意識仍舊凸顯。
(一)藉助形象描寫,刻畫鮮明突出的個性特徵
唐傳奇之所以成為中國小說的真正開端,其重要原因之一就在於女性形象的塑造,通過對女性形象的描寫,弘揚女性主體意識。
貌美如任氏的「妍姿美質」、霍小玉的「若瓊林玉樹」,才高如崔鶯鶯之「待月西廂下,迎風半戶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通過極具文採的語言,刻畫出一個個有血有肉又極富個性的人物,如鶯鶯美麗深情、軟弱自卑,霍小玉決絕果敢,李娃溫柔可愛等。但是在男權社會中,女性雖有過人的聰明才智,畢竟居於無權地位,許多女性的最大願望不過是將命運和希望寄託在自己鍾情的男子身上。崔鶯鶯自怨自艾的個性,使其背負「自獻之羞」的思想包袱而不能自拔,其悲劇固然有其自身性格悲劇,又何嘗不是封建制度造成的社會悲劇?對比崔鶯鶯,霍小玉的追求和執著達到了痴情的程度,面對同時負心漢,霍小玉反抗得更徹底,她把滿腔深情化作強烈的仇恨。其悲劇是命運悲劇,充滿了對等級森嚴的封建婚姻制度的不滿和批判。
(二)不甘於從屬地位,獨立自主追求愛情
中國古代是男性主宰、女性處於附屬地位的時代。封建制度束縛下女性地位雖有所提高,仍不免上演一幕幕人生悲歌。唐傳奇眾多女性對愛情義無反顧的熱烈追求,體現出她們不甘被動等待幸福的自覺意識。如,霍小玉不是消極等待李益的出現,而是盡自己所能去追求。許多唐傳奇作品直接以女子名字為題,為女子立傳,本身就充分表達了她們的自由精神,反映她們對感情的理解和思想水平,在對婚姻的追求中對自我意識和理性的追求。總之,眾多女性形象就是這樣頻頻出現在現實題材和超現實題材的故事中,運用女性話語,彰顯其品格個性。
(三)超現實力量的表達,賦予女性角色另類思考
《柳毅傳》中的龍女,無法忍受丈夫在外尋歡作樂及對自己的百般虐待,不堪忍受公婆對她的待遇,選擇抗爭到底,借柳毅傳書來解放自己。這種借超現實力量來反抗封建社會的表現形式,將無力改變現實的渴望寄託給了非現實的世界。這種另類思考,體現出女性意識的更高覺醒。她們表現出的反抗精神,為以後的作家所繼承,開創了關注女性意識的新時代,為後世宋、元、明、清女性題材創作開辟了道路。傳奇中的女性甚至直接成為後代小說、戲劇、話本的女主人公。如,以《李娃傳》為題材的宋話本《李亞仙》、明傳奇《綉襦記》等。《鶯鶯傳》的流傳劇本更是多不勝數,著名的有金朝董解元的《西廂記諸宮調》、元代王實甫的《西廂記》、關漢卿的《續西廂》等等。
總之,唐傳奇中刻畫了眾多女性形象,並對其悲苦做了積極探究,是中國小說史上對平凡女性執著追求的一次集中展示,成為中國文言小說的第一次高峰。
B. 唐傳奇中的女子分哪幾種類型
這些女性形象可以說是包羅萬象。有青樓女子——如《霍小早伍伍玉傳》、《李娃傳》中的霍陸或小玉和李娃,有閨閣女子——如《鶯鶯傳》中的崔鶯鶯,靈異女子——如《柳毅傳》中的龍女等等橘頌形象。有宮闈女子——如太平公主、楊貴妃等等
C. 唐傳奇中霍小玉,鶯鶯,李娃形象的異同點
李娃,年僅二十,是一個身份低賤的妓女,一開始以妖艷的身姿吸引了榮陽生,溫柔多情,但也深知自己與他不配,當鴇母騙盡榮陽生錢財的時候,李娃看到他的悲慘生活,不禁後悔莫及,心痛不已。毅然與鴇母斷絕關系,傾全力幫助榮陽生,當他功成名就之時卻提出分手。李娃過人的清醒,明智,堅強和練達,是李娃精神的閃耀之處。
鶯鶯,由喜至悲,以張生的背信棄義作為結局。鶯鶯在與張生的過程,是一個情理沖突,以情勝理的過程,她對情愛十分渴望,導致禮教之防之分脆弱,另外一方面對結局的擔憂又使她在每次的熱情迸發之後表現出對張生的冷淡。
霍小玉,其母是霍王婢女,自己也淪為妓女,與李益相愛,只求八年的毀亂幸福生活。以後便任李益自由,但是殘酷的現實粉碎了她的想法,李益一回家便取他人為妻,小玉相思成疾,百般設法只求想見一面,最後黃衫豪士將李益拉倒小玉處,小玉悲憤交加,從溫柔多情,變成剛毅冷峻,滲透著無比的戚怨。怒斥之後,亡。
三者皆對愛情充滿了嚮往,無奈封建制度的制約與男纖答檔子的薄情寡舉旅義,導致無法享受生活的美好,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三位女子,皆為了愛情付出一切,在付出的同時,也都能夠清醒認識自己的行為大膽,危險。奈何感情噴薄,無法阻攔,如飛蛾撲火。作者表現出她們對愛情的渴望,是種純真美好的感情噴發,也是作者本人對於真愛,自由的嚮往。但是悲劇的結尾同樣告訴讀者,在當時的社會意識形態下,追求真愛也變成了遙不可及的事情。
李娃相對於鶯鶯和小玉更為成熟,鶯鶯是少女情懷,內心更為矛盾,小玉雖能認識到現實的殘酷,但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難以抑制悲憤的爆發。
D. 中國古代文學的女性形象研究
以古代文學女性形象對女性俗語的考證與置疑
摘要:本文以中國古代文學中女性形象切入,進行了對關於女性的俗語的分析和論述,從而對一些俗語產生考證與反撥。目的是增加對傳統文化、特別是與精英文化相對的俗文化的關注和認識,進而產生新的理解。
關鍵詞:女性形象 俗語 考證與置疑
自古,關於女性的討論就是眾說紛紜的問題,外國有著名女性學者西蒙娜•伏波娃著有《第二性》,還有海蒂、福柯等哲學家;國內,尤其是新時期以來,也涌現出很多女性問題研究者。那麼,如此豐富的女性科學研究表現在文學中就是姿態各異的女性形象。其中又以中國古代文學中的女性形象最為典型、有代表性,而表現在俗文化中就是社會上長期流行、甚至可以說是源遠流長的一些俗語(在此為研究方便,姑且將其稱之為俗語)。本文將把這兩者結合並進行初步分析與探討。
讓我們以自古寫情的公認佳作開始:《西廂記》、《牡丹亭》與《嬌紅記》。《西廂記》中青春貌美的相國小姐鶯鶯「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出身高貴顯赫,深受傳統禮教文化熏陶,但當她在佛殿邂逅「外像兒風流,青春年少;內性兒聰明,冠世才學」的張生時,便一見鍾情,陷入相思。杜麗娘的故事更是一場壓抑的春夢:游園時一見春色惱人鶯燕成雙,青春本性便迸發殆盡,隨之夢中相會直至為情而亡。她自己都說:「吾今年區二八,未逢折桂之夫,忽慕春情,怎得蟾宮之客?」還有一位女主角王嬌娘卻是比前兩位成熟和理智得多,她與申純的愛情是經反復試探和了解得以建立,共同的思想以及志趣是他們的愛情基點,類似寶黛之愛。至此,我們不難對所謂「一見鍾情」之愛產生置疑:愛情的產生真的存在一見鍾情這種可能嗎?試想,純真質朴的鶯鶯小姐在佛殿上見到的不是張生,而是另一個同樣風流倜儻風度翩翩又滿腹經綸的白面書生,她是否同樣「一見鍾情」?如果還不夠說服力,那麼杜麗娘夢中歡愛,夢醒後如果邂逅了另外一位柳夢梅,無疑仍會不顧禮法一晌貪歡。因為那個對象明顯是春情萌發的產物,而非共同生活中產生的真摯的感情。包括馮夢龍《醒世恆言》中的《鬧樊樓多情周勝仙》。范二朗與周勝仙同樣在酒樓上一見傾心,巧妙把自己的基本情況傳達給對方,從而促成一段姻緣。清人李漁《十二樓》之首《合影樓》,寫屠珍生和管玉珍由於見了對方在水中的倒影而一見鍾情。簡直其情。這些無疑都有強烈的傳說、演繹色彩。縱觀「一見鍾情」模式,基本上都循著一條潛規則:偶然邂逅——私定終身——終成眷屬(或雙雙殉情)。充斥其中的才子暮色,佳人懷春的實質無外乎情慾和寂寞並生的產物,「以色為先導,以欲為核心」,存在戀愛雙方的不確定性,從而產生多向選擇的可能。這種「一見鍾情」僅僅是在「正確的時間、地點,遇到正確的人」,「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與這種一見鍾情模式比起來,《嬌紅記》的愛情更為可信,更有親切感。這也許與其產生時代較晚相關。
結束對「一見鍾情」式愛情的置疑,第二個俗語是「痴心女子負心漢」。這是個飽含悲情意味的題目,其中蘊涵著不少女性的血淚控訴。筆者分析了關於描寫妓女、愛情的20篇古代短篇小說,粗略統計歸納出一個結論,即:團圓結局(包括歷經劫難後的重生)有10篇,變鬼復仇類型的有2篇,悲劇結局有8篇,其中多為「負心漢模式」。這些故事都具有鮮明的道德教化色彩,有情禮合一的思想傾向,結果是負心漢受到各式各樣的嚴懲,可以證明的很典型的例子是前文所提到的《西廂》的前身:《鶯鶯傳》。張生移情別戀,始亂終棄,痛斥鶯鶯為「尤物」。這是作為維護封建道德的優秀文學作品,旨在「止淫奔」。還有唐人蔣防的《霍小玉傳》:小玉從來未抱奢望和幻想,就算面對李益的海誓山盟,她也清醒地認識到李益「門族清華」,「自知非匹」,直至被丈夫以七出罪過休戚。她很清醒:「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韶顏稚齒,飲恨而終。」更為震撼人心的是《王魁負心桂英死報》(宋《醉翁談淥》)。出於門閥觀念、父為子綱這些牢不可破、固若金湯的封建倫理道德規范,王魁辜負一心一意的桂英,枉她一片痴情。還有「秋扇見捐」的故事,漢樂府《怨歌行》:
新裂齊紈素,鮮活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這也印證古代棄婦形象成為一種典型形象的直接動因。在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負心漢故事不勝枚舉,歸納出一般模式是:女方有恩於男方——男方落魄後飛黃騰達——另覓新歡。雖然痴情後生的存在量不在少數,但古代女性特殊低下的社會地位和角色定位似乎使人更加願意相信「痴心女子負心漢」的模式更具有真實性。
第三句女性俗語中所包括的,有國破家亡、江山易主之痛,更有千金只為紅顏之情,這就是「紅顏禍水」。一方面羞羞答答承認「紅顏」,另一方面更咬牙切齒痛斥「禍水」,這是奇特的矛盾統一。古今中外關於這句話的證明俯拾即是:「聲色也,敗德之具也。」,「由來傾國遺恨,在嬋娟」……成為典故的就有商紂王為妲己建鹿台,周幽王為取悅褒姒而有驪山溫泉華清池,更有千軍只為紅顏笑的烽火戲諸侯,美人艷笑和悠悠狼煙亡了商、周。還有「館娃歌舞」:夫差迷戀西施,為之於靈岩上建館娃宮,後被越所滅;「笑是金蓮消國步」:六朝齊廢帝東昏侯寵愛潘妃,為之造神仙、永壽二殿,鑿為蓮花以輔地,稱潘妃行其上之態為「此步步生蓮花也」;「玉樹迷煙霧」:六朝陳後主沉溺聲色,迷戀張麗華而作《玉樹後庭花》……這些到底與真實歷史有幾分相同暫且不論,但文人對此的創作傾向都不約而同地遵循了一個主題:紅顏禍水。難道釀成禍水的罪魁禍首都歸於嬌柔紅顏嗎?男性作為社會的主宰,為了社會的主宰,為了推卸本無法也不應推卸的責任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幸好有明人陸人龍在《型世言》中所作《胡總制巧用華棣卿 王翠翹死報徐明山》:翹兒為救家難,逼父母賣掉自己,落入娼家後又遇亂兵,在軍中以美色(也算)運籌帷幄,救下當日的恩人華棣卿,又勸降徐海,使東南沿海一帶免受倭寇之患,但最後也逃不過作為女人的註定悲慘結局:被逼沉江。作者也慨嘆「紅顏命薄如鵜翼一任東風上下飄。」像竇娥、趙五娘一樣,忍辱負重,但又比她們高明地參與政事、救國於水火。名滿天下的京城名妓李師師(《李師師外傳》自宋《琳琅密室叢書》)不知是福還是禍地被宋徽宗發現並寵幸。金兵南侵,「河北告急」時,她積極資助抗金斗爭,被漢奸張邦昌出賣後,憤然就義,以「色藝絕倫」的身體回報了故土,不知所謂「禍水」之「禍」從何來?清人陳樹基有《蘇小小慧眼識風流》:錢塘名妓蘇小小,先委身於對她一往情深的阮郁,「有眼識人」,後又作出壯舉,對落難的鮑仁慷慨解囊,助其成就功名大業,在世態炎涼中「頗識英雄」。雖終香消玉殞,但從衣錦還鄉的鮑仁「人之相知,貴乎知心,他小小一女子在貧賤時能知我心,慨然相贈」的由衷贊美中,我們仍然清晰可見的,是小小的才識兼俱、俠肝義膽。這位「千秋義俠」之「禍」又從何談起?嬌俏紅顏,或溫存,或智慧,或賢良,或狹義,被強行扣上「禍水」之名,不得不說是社會和文化的悲哀。而讓這些可人紅顏去承擔誤國毀家的罪名未免有失公允,但歷史從來為強權者所書,這便造就了她們永世的地域,翻身難矣!
下一句是比較有現實意義的:「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在父母勸兒女擦亮眼睛為擇佳偶時成為許多家庭必引之語。看起來確有幾分道理。唐傳奇《李娃傳》講滎陽公子命運不濟,淪為輓歌郎甚至乞丐。在妓女李娃的精心護理下,終應試得官,恢復舊有地位,李娃也被冊封為妍國夫人,二人結成百年之好。同為情人敗落,趙春兒的命運可沒那麼幸運。《警世通言》中《趙春兒重旺趙家莊》中的紈絝子弟曹可成,揮金如土坐吃山空,毀了父母之家和自己與春兒的夫妻之家,更可氣的是連春兒為養家而防績的伴兒都被他賣掉。趙春兒可真謂「嫁錯郎」,幸虧她還有先見之明,埋了「黃白之物」在地下,待相公醒悟後以解家難,才「重旺」了趙家莊。春兒也因其為人之善、謀慮之深、目光之遠、心智之聰、意志之堅、持事之恆被奉為「有志婦人」。而作者馮夢龍對此卻有訓誡:「破家只為貌如花,又仗紅顏再起家,如此紅顏千古少,勸君還是莫貪花。」豈不可笑!春兒以自己的堅韌和意志重新喚醒了丈夫,振興了曹家莊,盡管「嫁錯郎」,卻仍矢志不渝,創造了一個較為美滿的團圓結局。但作者用她來「勸君莫貪花」!……更為廣泛傳誦的是《孔雀東南飛》:劉蘭芝和焦仲卿再恩愛再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迫於焦母的巨大壓力,「新婦」仍「被驅譴」,她灑掃女紅無不精通,又光彩照人,本應擁有古代女子期待中的相夫教子的美好人生,但事以至此又何嘗不是因她「嫁錯郎」?但這種認錯人,愛錯人,又跟錯人而釀成悲劇的最為震撼的典型是杜十娘。這位京都名妓色美藝高,「渾身雅艷,遍體嬌香」,聲音「每聞絕調,輒不禁神魂之飛動,使多少公子王孫,一個個情迷意盪」,且道德高尚,蔑視鴇兒「貪財無義」,又賢良多情,與李甲「真情相好」,但結局卻是與承載了她對未來夫妻生活的所有嚮往的千金寶箱一起怒沉於滾滾江濤。「妾櫝中有玉,恨郎眼內無珠」啊!悲劇氣氛催人淚下。諸例可見,在古代,女性的幸福僅是男性垂憐時的隨手一拋,這時嫁人就顯得異常重要,所以「女怕嫁錯郎」盛行數年且長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