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全文小說
1. 高爾基《童年》全文
1、第三章原文
我身體好了以後,慢慢地看出來,茨岡在我們這個大家庭中的地位頗為特殊。
姥爺罵他不如罵兩個舅舅多,在私下裡,姥爺還常常誇他:
「伊凡是個好手,這小子有出息!」
兩個舅舅對他算和善,從來不像對格里高里那樣,搞什麼惡作劇。
對格里高里的惡作劇幾乎每天都要搞一次。有時是用火把他的剪子燒燙,有時則是在他的椅子上安一個頭兒朝上的釘子,或者把兩種顏色不同的布料放在這個幾乎成了瞎子的老工匠的手邊,等他縫成了不同顏色的布匹,就會遭到姥爺的痛罵:
有一回,他在廚房的吊床上睡午覺,不知道是哪個壞蛋,在他臉上塗滿了紅顏料。
這種顏很難洗下去,好長一段時間,格里高里就有了這么一張好笑又可怕的臉。
這幫人折磨他的花樣層出不窮,格里高里似乎罩鎮一點也不當回事兒,什麼話也不說。
他在拿剪子、頂針兒、鉗子、熨斗之類的東西之前,總要先在手上吐上唾沫,試探著拿。
這已形成了習慣。在拿刀叉吃飯以前,他也會把指頭弄濕,孩子們看見了大笑不止。
挨了燙,他的臉立刻就會扭曲出很多皺紋來,眉毛高高抬起,直至消失於光禿禿的頭頂之上。
我不記得姥爺對他兒子們的惡作劇的態度了,每次,姥姥都會揮起拳頭喊他們:
「臭不要臉的魔鬼!」
不過,舅舅們在私下裡還是常常咒罵茨岡,說他這兒不好、那兒不好,是個小偷,是個懶漢。
我問姥姥,這是怎麼回事兒。
她耐心地給我解釋:
「這你就不知道了,他們將來要分家自己開染坊,都想要凡紐希加,所以嘛,他們倆僦都在對方面前嗎他!
「說他不會幹活!是個笨蛋。」
「他們怕跟你姥爺一起開另一家染坊,那對你的舅舅們十分不利。」
「他們的那點陰謀詭計早就讓你姥爺看出來了。他故意給他們倆說,『啊,我要給伊凡買一個免役征,我太需要他了,他不用去當兵了!』」
「這下可把你的舅舅們氣得不輕!」
姥姥說到這兒,無聲地笑了。
我現在又和姥姥坐在一起了,像坐輪船來的時候一樣,她每天臨睡以前都來給我講故事,講她自己像故事一樣的生活。
很有意思,提到分家之類的事時,姥姥完全是以一個外人的譽悶源口氣說的,彷彿她離這一切十分遙遠。
她講到茨岡,我才知道他是個被遺棄的孩子。
有一年的春天,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夜裡,從門口撿到的。
「唉,他都凍僵了,用一塊破圍裙裹著!」
「是誰扔的?為什麼要扔了他?」
「他媽媽沒有奶水,聽說哪一家剛生了孩子就夭亡了,她就把自己的孩子放到這兒來了。」
一陣沉默。
「唉,親愛的阿遼沙,都是因為窮啊!」
「當然,社會上還有一種規矩,沒出嫁的姑娘是不準養孩子的!」
你姥爺想把凡紐希加送到警察局去我攔住了他,自己養吧,這是上帝的意思。
「我生了18個孩子,都活著的話能站滿一條街!」
「我14歲結婚,15歲開始生孩子,可上帝看中了我的孩子,都拿去當天使了!
我又心疼又高興!」
她眼裡淚光一閃,卻低聲笑了起來。
她坐在床沿上,黑發披身,身高體大,毛發蓬鬆,特別像前一陣子一個大鬍子牽到院子里的大熊。
「好孩子都讓上帝給拿走了,剩下的都是壞的!」
「我喜歡小東西,伊凡卡就這樣留下了,洗禮以後,他越長越水靈!」
「開始,我叫他』甲殼蟲『,因為他滿屋子爬的那個樣子太像個甲殼蟲了!」
「你可以放心地去愛他,他是個純潔的人!
伊凡常常有驚人之舉,我越來越愛他了。
每逢周六,姥爺都要懲罰一下本周以來兒犯過錯誤的孩子,然後他就去做晚禱了!
廚房就成了我們的天地。
茨岡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幾只黑色的蟑螂。他又用紙作了一套馬臉,剪了一個雪橇,啊,太棒了!
四匹黑馬拉著雪橇在黃色的桌面上賓士慶態起來,伊凡用一根小棍趕著它們,大叫:
「哈,趕著車去請大主教嘍!」
他又剪了一片紙貼在了一個蟑螂身上,趕著去追雪橇:
「它們忘了帶口袋,這是個和尚,還追呢!」
他又用一條線系住了一隻蟑螂的腿,這只蟑螂一邊爬,頭一邊不斷地點地,伊凡大笑:
「助祭從灑館里出來要去做晚禱了!」
他還有一隻小老鼠,把它藏在懷里,嘴對嘴地喂它糖、接吻,他十分自信地說:
「老鼠是非常聰明的動物,家神就特別喜歡它!」
「誰養了小老鼠,家神爺爺也就會喜歡誰!」
伊凡還會用紙牌或銅錢變戲法,而且變戲法的時候,他比哪個孩子都叫喊得厲害,和我們沒什麼區別。
有一回玩牌,他一連當了幾次「大傻瓜」,可把他氣壞了,噘了,他們肯定在桌子底下換牌了!
「哼,騙人的把戲誰不會!」
他那年19歲,可比我們4個人的年齡加起來還要大。
每逢節日之夜,茨岡更是個活躍人物。
一般來說,這個時候姥爺和米哈伊爾舅舅都會出門去作客。雅可夫舅舅拿著六弦琴來到廚房。
姥姥剛擺好了一桌子豐盛的菜點和一瓶伏特加酒。酒瓶子是綠色的,瓶底上雕著精美的紅花兒。
茨岡穿著節日的盛裝,忙得團團轉。
格里高里輕輕地走了進來,眼鏡片閃著光。
保姆葉鞭格妮婭的麻子臉更紅了,她胖得像個壇子,眼睛很古怪,嗓音則像喇叭。
個別時候,烏斯平尼耶教堂的長發助祭,還有些梭魚般滑溜的人,也來。
人們足吃海喝,孩子們人人手裡有糖果,還有一杯甜灑!
狂歡的場面越來越熱烈了!
雅可夫舅舅小心地調好了他的六弦琴,照例要問一句:
「各們,怎麼樣,我要開始了!」
然後,一擺他的卷頭發,好像似地伸長脖子,眯著朦朦朧的眼睛,輕輕地撥著琴弦,彈起了讓人每一塊肌肉都忍不住要動起來的曲子。
這曲子像一條急急的小河,自遠方的高山而來,從牆縫里沖進來,沖激著人們,讓人頓感憂傷卻又不無激越!
這曲子讓你生出了對世界的憐憫,也加深了對自己的反省,大人成了孩子,孩子成了大人,大家端坐凝聽,無語沉思。
空氣都凝固了。
米哈伊爾家的薩沙張著嘴,向他叔叔探著身子,口水不停地往下流!
他出神入畫,手腳部不聽使喚了,從椅子上滑到了地板上。他以手撐地,就那樣聽了下去,再起來了。
所有的人都聽得入了迷,偶有茶炊的低叫,反而更加深了這意境的哀情。
兩個黑洞洞的小窗戶瞪著外面的夜空,搖曳的燈影使它們變幻著眼神。
雅可夫舅舅全身都僵住了,只有兩只手,好像是在別人的安排下彈動:右手指在黑色的琴弦上面肉眼難以看清地抖動著,如一隻快樂的小鳥在飛速地舞動翅膀;左手指則飛快地在弦上跑,快得讓人難以置信。
他喝了灑以後,經常邊談邊唱:
雅可夫如果是一條狗,
他就要從早到晚叫個不停。
嗷嗷,我悶啊!
嗷嗷,我愁!
一個尼姑沿街走;
一隻老鴉牆上立。
嗷嗷,我悶啊!
蛐蛐兒在牆縫里叫,
蟑螂嫌它吵得慌。
嗷嗷,我悶啊!
一個乞丐曬著裹腳布,
又一個乞丐跑來偷!
嗷嗷,我悶啊!
嗷嗷,我悶啊!
我聽這支歌從來聽不完,他一唱到乞丐,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悲痛就會使我大哭。
茨岡也和大家一樣聽舅舅唱歌,他把手插進自己的黑頭發里,低著頭,喘息著。
他會突然感嘆道:
「唉,我要是有個好嗓子就好了,我也會唱個痛快的!」
姥姥說:
「行啦,雅沙,別折磨人了!」
「來吧,讓凡紐希加給咱們跳個舞吧!」
大家並不是每次都立刻同意她的要求,不過雅可夫舅舅常常用手按琴,攥緊拳頭,一甩手,好像從身上甩掉了一種什麼東西,猛喊一聲:
「好啦,憂愁煩惱都去吧!」
「瓦尼加,你上場!」
茨岡拉拉衣服,整整頭發,小心地走到廚房中間,臉膛紅紅的,微微一笑:
「彈得快一點,雅可夫·瓦西里奇!」
吉他瘋狂地響了起來,隨著這暴風驟雨般的節奏,茨岡的靴子踏著細碎的步子,震得桌子上的碟子碗兒亂顫。
茨岡像一團火在燃燒;兩臂張開,鷂鷹般舞動著,腳步快得讓人分辨不出來!
他突然尖叫一聲,往地上一蹲,像一隻金色的燕子在大雨來臨之前飛來竄去,襯衫抖動著,好像在燃燒,發出燦爛的光輝。
茨岡放縱地舞著,如果打開門,他能跳到大街上去,跳遍全城!
「橫著來一趟!」雅可夫舅舅用腳在地板上踏著拍子,喊道。
茨岡高聲怪叫出一句俏皮的順口溜:
哎嗨!
捨不得我這雙破草鞋呀,否則我早就遠走高飛嘍,丟下我的老婆捨不得我這雙破草鞋呀,否則我早就遠走高飛嘍,丟下我的老婆丟下我的孩子。
人們不由自主地跟著他顫著,好像腳下有火,不時地還跟著他喊上幾聲。
格里高里拍著自己的禿頭,快樂地念叨著什麼,他彎腰對我說話,柔軟的大鬍子蓋住了我的肩膀:
「噢,阿列克塞·馬克辛莫維奇,如果你父親還活著的話,他也會跳得像一團火!」
「他可是個討人嘉歡的快樂人兒啊!」
「你還記得他嗎?」
「不記得了。」
「噢,不記得了!」
「以前,他和你姥姥跳起舞來,嘿,你等等!」
他說著站了起來。他個子很高,人又瘦,好像是聖像一般。
他向姥姥一鞠躬,以一種平常很難聽到的粗嗓子說道:
「阿庫琳娜·伊凡諾夫娜,請賞臉,出場來跳上一圈兒吧!」
「就像以前和馬克辛·伊凡內奇,你怎麼啦?讓我跳舞,這不是開玩笑吧?」
她往後縮著身子。
可是大家一致要她出來跳。
忽然,她下定了決心。
利索地站了起來,整一整衣裙,挺直身子,昂起頭,興高采烈地舞了起來,她叫道:
「你們盡管笑吧,盡情地笑吧!」
「雅沙,換個曲子!」
舅舅應聲而止,身子稍前挺,立刻彈起了一支較慢的曲子。
茨岡停了一下,跑到姥姥身前,蹲下來,繞著她跳開了。
姥姥兩手舒展,眉毛上挑,雙目遙視,好像漂在空中一般在地板上滑行。
我沉得特別有意思,笑出了聲兒,格里高里伸出一個指頭點了我一下,所有的人都責備地看了我一眼。
「伊凡,別鬧了!」
茨岡順從了格里高里的指揮,坐到了門檻上,葉芙格妮婭提起了嗓子,唱道:
周一到周六啊,
姑娘織花邊兒。
累得要死人喲,
只剩半口氣兒。
姥姥簡直不是在跳舞,而是在講故事。
她若有所思,遙視遠方,巨大的身軀靠兩只顯得很小的腳支撐著,摸索前進。
她突然停止了前進,前面有什麼東西使她驚訝,令她顫抖!
馬上,她又容光煥發了,臉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她閃向一旁,垂頭屏氣,諦聽著,笑容可掬!
突然,她旋了起來,她好像高大了許多,力量和青春一下子回到了她身上,每個人的目光都被吸住了,她奇變般地表現出了一種怒放的鮮花般的美麗。
保姆葉芙格妮婭又唱了起來:
周日的午禱才完畢,
一直舞到夜半時。
她最後才回那家門,
可異良宵苦短又周一。
姥姥跳完了,坐回了她原來的位置。
大家一個勁兒地誇她,她整理著頭發,說:
「算啦!你們也許還沒有見過真正的舞蹈吧。」
「從前,我們巴拉赫納有位姑娘,她的名字我記不住了,可她的舞姿我永遠也忘不了!簡直快活得讓你流淚!」
「只要看上她一眼,你就會幸福得昏過去我太羨慕她了!」
「歌手和舞蹈家裡世界上第一流的人物!」葉芙格妮婭嚴肅地說,她又開始唱國王達維德。
雅可夫舅舅摟住茨岡說:
「你太應該去酒館了,去那兒跳舞,把人們都跳狂!」
「唉,我只是希望有一副好嗓子,只要讓我唱上10年,以後哪怕讓我出家作和尚也可以!」
大家開始喝伏特加,格里高里喝得特別多。許多人向他敬酒。姥姥說了話:
「小心點兒,格里沙,這么喝下去你會乇底成為瞎子!」
格里高里很嚴肅地說:
「瞎吧,我要眼睛沒什麼用,我什麼都見過了!」
他越喝越多,好像還沒醉,只是話多了,見了我總要提起我的父親:
「他可是有一顆偉大的仁慈的心啊,我的小老弟,馬克辛·薩瓦傑依奇……」
姥姥嘆一口氣,說:
「是啊,他是上帝的兒子。」
每一句話,每一件事,人們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深深吸引著我,一種甜蜜的憂愁之情充滿了我的心頭。
歡樂和憂愁永遠是相依相隨的,它們不可分割地交織在一起。
雅可夫舅舅醉得可能並不特別厲害,他撕扯著自己的襯衫,揪著自己的頭發和淺色的胡順:
「這算是什麼日子,為什麼要這樣活?」
他捶胸頓足,淚流滿面:
「我是個流氓,下流坯子,喪家犬!」
格里高里突然吼道:
「沒錯兒,你就是!」
姥姥也醉了,拉著兒子的手:
「得了,雅沙,你是什麼樣兒的人,上帝最清楚!」
姥姥現在顯得特別漂亮,一對含笑的黑眼睛向每個人揮灑著溫暖的愛意。
她用頭巾扇著紅紅的臉兒,如唱如訴般地說:
「主啊,主啊,一切都是這么美好!太美好了!」
這是她發自內心深處的感嘆。
我對於一賂無憂無慮的雅可夫舅勇的表現十分吃驚。我姥姥,他為什麼要哭?
還打自己罵自己?
「你並不是現在就要知道這世界上的一切!遲早你會明白的。」
姥姥一反常態,沒有回答我。
這就更令我的好奇心不能滿足了。我去染房問伊凡,他老是笑,也不回答,斜著眼看格里高里。
最後他急了,一把把我推了出去:
「滾!再纏著我,我把你扔進染鍋里,也給你上個色兒!」
格里高里此時正站在爐子前,爐台又寬又矮,上面有三口大鍋,他用一根長木棍在鍋里攪和著,不斷地拎出棍子來,看一看順著棍子頭上往下滴的染料場。
火燒得很猛,他那花花綠綠的皮圍裙的下擺映著火光。
水在鍋里咕嘟咕嘟直響,蒸汽霧似地向門口涌去,院子里湧起一陣升騰的雲。
他抬起充血的眼睛,從眼鏡下邊兒看了看我,粗聲粗氣地對伊凡說:
「快點,拿劈柴去,長眼睛干什麼用的?」
茨岡出去了。
格里高里坐到了盛顏料的口袋上,招呼我過去:
「來!」
他把我抱到他的膝蓋上,大鬍子蓋住了我的半個臉:
「你舅舅犯渾,把他老婆給打死了!現在,他受到了自己良心的譴責,懂了吧?」
「你可小心點喲,什麼都想知道,那是非常危險的!」
與格里高里在一起,我感到特別自然,跟與姥姥在一起一樣,不同的是,他總讓我有點怕,尤其是他從眼鏡片兒底下看人時,好像那目光能洞穿一切。
「那,是怎麼打的?」
「晚上兩個人睡覺得時候,他用被子把她連頭帶腳兜住,然後打死的。」
「為什麼要打?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吧?」
伊凡這時抱了柴火回來了,蹲在爐子前烤著手。
格里高里沒在意,繼續說:
「也許是因為她比他好,他嫉妒她!」
「他們這一家子人,都不喜歡好人,容不下好人!」
「你去問一問你姥姥,就會知道,他們是怎樣想弄死你的父親了!你姥姥什麼話都會對你講的,她不說謊。盡管她也喜歡喝酒,聞鼻煙,可她卻是個聖人。」
「她還有點傻氣,你可得靠緊她啊!」
說完,他推了我一下,我就到了院子里。
我心裡非常沉重。
凡紐希加追上來,捧住我的頭,低聲說:
「不用怕他,他可是個好人!」
「你以後要直盯著他的眼睛看,他喜歡那樣!」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人感到不安。
我記得我的父母不是這么生活的。他們干什麼都是在一起的,肩並肩地依偎著。
夜裡,他們常常談笑很久,坐在窗子旁邊大聲地唱歌,弄得街上的行人都來圍觀。
那些仰起頭來往上看的面孔,讓我想起了飯後的臟碟子。
可是在這兒人們少有笑容,偶爾有人笑,你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吵鬧、威脅、竊竊私語是這里的說話方式。
孩子們誰也不敢大聲地玩耍,他們無人搭理,無人照顧,塵土一般微不足道。
在這兒我感到自己是個外人,總感到如坐針氈。
我凝心重重地注視著每一件事情的發生和發展。姥姥成天忙裡忙外,很多時候也顧不上我。於是我就跟著茨岡的屁股轉,我們的友誼越來越深。
每次姥爺打我,他都會用胳膊去擋,爾後再把那打腫了的地方伸給我看:
「唉,沒什麼用!你還是挨那麼多的打,而我被打得一點也不比你輕,算了,以後我不管了!」
可是,下次照舊,他還會管的。
「你不是不管了嗎?」
「唉,誰知道到時候,我的手又不自覺地伸了過去……」
後來,我又了解到了他一個秘密,這更增添了我對他的興趣。
每星期五,茨岡都要把那匹棗紅馬沙拉普套到雪橇上,去趕集東西。
沙拉普是姥姥的寶貝,它脾氣很壞,專吃好東西。
茨岡穿上到膝蓋處的皮大衣,戴上大帽子,繫上一條綠色的腰帶就出發了。
有時候,他很晚還沒有回來。家裡人都十分焦急,跑到窗戶前,用哈汽融掉窗戶玻璃上的冰花兒,向外張望。
「還沒回來?」
「沒有!」
姥姥比誰都急。她對舅舅和姥爺說:
「這下好了,連人帶馬全讓你們給毀了!」
「不要臉的東西蠢豬!
上帝會懲罰你們的!」
姥爺嘟囔著:
「行啦,行啦!」
終於,茨岡回來了!
姥爺和舅舅們趕緊跑到院子里,姥姥拚命地吸著鼻煙,像大狗熊似地跟在後面,一到這種時候,她就變得笨手笨腳的。
孩子們也跑出去了,大家興高采烈地從雪橇上往下卸東西。
雞鴨魚肉應有盡有。
「讓你買的都買了?」
姥爺銳利的眼睛瞟了瞟雪橇上的東西,問。
「都買了。」
茨岡在院子里蹦著取暖,啪啪地拍打著手套。
姥爺嚴厲地斥責道:
「別把手套拍壞了,那可是拿錢買的!」
「找回來零錢沒有?」
「沒有。」
姥爺圍著雪橇轉了一圈兒:
「我看,你弄回來的東西又多了,好像有的不是買的吧?」
「我可不希望這樣。」
他一皺眉頭,走了。
兩個舅舅興致勃勃地向雪橇沖去,拿下來魚、鵝肝、小牛腿、大肉塊,他們吹著口哨,掂著份量:
「好小夥子,買的都是好東西!」
米哈伊爾舅舅身上像裝了彈簧,跳來跳去,聞聞這兒,嗅嗅那兒,眯著眼睛,咋著舌。
他和姥爺一樣,很瘦,個子略高一點兒,黑頭發。
他抄著手問茨岡:
「我侈給你多少錢?」
「5個盧布。」
「我看這些東西值15個盧布!你花了多少?」
「4盧布零10戈比。」
「好啊,90戈比進了你自己的腰包。」
「雅可夫,你看看這小子多會攢錢。」
雅可夫在酷冷的空氣中打著顫,眨了眨眼睛,一笑:
「瓦尼加,請我們喝點兒伏特加她吧。」
姥姥卸著馬套,跟馬說著話:
「哎呀,我的小乖乖,怎麼啦?小貓兒,調皮啦?」
高大健壯的沙拉普抖了抖鬃毛,用雪白的牙齒蹭著姥姥的肩膀,快樂地盯著姥姥的衣服,低聲地嘶叫著。
「來點兒麵包吧?」
姥姥把一大塊麵包塞進了它的嘴裡,又兜起圍裙在馬頭下面接著麵包渣兒。
看著它吃東西,姥姥好像也陷入了沉思。
茨岡走了過來:
「老奶奶,這馬可是真聰明啊!」
「滾,別在這兒搖尾巴!」
姥姥後來給我解釋,說茨岡買的東西沒偷的東西多。
「你姥爺給了他5個盧布,他只買了3個盧布的東西,剩下那10多個盧布的東西都是他偷來的!」
「他就是喜歡偷東西。
鬧著玩兒似的,大家誇他能幹,他就嘗到了甜頭,誰知道就此養成了偷東西的習慣!」
還有你姥爺,從小就愛苦,現在就非常貪心,錢比什麼都重要,看見東西白白地跑到自己家來,自然是樂不可支。
「還有米哈伊爾和雅可夫……」
她說到這兒,揮了一下手,聞了聞鼻煙兒,又說起來了:
「遼尼亞,人間的事兒啊,就像花邊兒。而織花邊兒的又是個瞎老婆子,你就知道織出來的是什麼東西了!」
「人家抓住小偷兒,可是要打死的!」
一陣沉默她又說:
「唉,真理何在啊!」
第二天我找到茨岡:
「人家會不會打死你啊?」
「抓住我?可沒那麼容易!」
「我眼明手快,馬也跑得快!」
說完了他一笑。可馬上又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偷東西不好,而且很危險,可我只是想開開心、解解悶啊!」
「我也不想攢什麼錢,不出幾天你的舅舅們就把我手裡的錢都弄走了。」
「弄走就弄走吧,反正我也吃飽了,錢也沒什麼用。」
他抓住我的手,說:
「啊,你很瘦,骨頭很硬,長大以後力氣肯定特別大!」
「你聽我的話,學吉他吧,讓雅可夫舅舅教你,你還小,學起來一定不困難!」
「你人雖小,脾氣倒挺大。你是不是不喜歡你姥爺?」
「我也不知道。」
「除了老太太,他們一家子我誰也不喜歡,讓魔鬼喜歡他們吧!」
「那,你喜歡我嗎?」
「你不姓卡什林,你姓彼什柯夫,你是另一個家族的人!」
他突然摟住我,低低地說:
「唉,如果我有一副好嗓子,我就能把人們的心都燃燒起來,那會多好啊!」
「好啦,你走吧,小弟弟,我得幹活兒了!」
他把我放到地板上,往嘴裡塞了一把小釘子,把一塊濕濕的黑布綳得緊緊地,釘在了一塊大個兒的四方木板上。
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他談話。過了不久,他就死了。
事情是這樣的。
院子里有一個橡木的大個兒十字架,靠著圍牆,已經放了很長時間了。我剛來時,它就放在那兒了。
那會兒它還挺新的,黃黃的。可過了秋天,雨水把它淋黑了。散發著一股橡木的苦味兒,在擁擠而骯臟的院子里,更顯得添亂了。
這個十字架是雅可夫舅舅買的,他許下願,要在妻子死去一周年的祭日,親自把它背到墳上。
那是剛入冬的一天,風雪嚴寒的大冷天。
姥姥姥爺一大早就帶著3個孫子到墳地去了,我犯了錯誤,被關在了家裡。
兩個舅舅穿著黑色的皮大衣,把十字架從牆上扶了起來。
格里高里和另外一個人把十字架放到了茨岡的肩膀上。
茨岡一個踉嚙叉開腿站住了。
「怎麼樣,挺得住嗎?」
格里高里問。
「說不清,很沉!」
米哈伊爾舅舅大叫:
「快開門,瞎鬼!」
雅可夫舅舅說:
「瓦尼卡,你不嫌害臊,我們倆加起來也不如你有勁兒!」
格里高里開開門,囑咐伊凡:
「小心點兒,千萬別累壞了!」
「禿驢!」
2、《童年》簡介
《童年》是高爾基以自身經歷為原型創作的自傳體小說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其他兩部分別為《在人間》、《我的大學》)。講述了阿廖沙(高爾基的乳名)三歲到十歲這一時期的童年生活,生動地再現了19世紀七八十年代前蘇聯下層人民的生活狀況,寫出了高爾基對苦難的認識,對社會人生的獨特見解,字里行間涌動著一股生生不息的熱望與堅強。
3、作者簡介
馬克西姆·高爾基(1868-1936),蘇聯文學的奠基人,也是20世紀俄羅斯文學的傑出代表。高爾基原名阿列克謝·馬克西莫維奇·彼什科夫,出生於伏爾加河畔的一個木匠家中,幼年父母雙亡,寄居在開小染坊的外祖父家裡。後來外祖父破產,十歲的阿列克謝就在社會上流浪,當過各種雜工。雖然他只上過兩年小學,卻一直堅持勤奮自學,讀了許多書。加上他本人曾廣泛地接觸過社會生活,積累了豐富的素材,終於使他成為世界知名的大作家。 高爾基的處女作是發表於1892年的短篇小說《馬卡爾·楚德拉》。《福馬·高爾傑耶夫》(1899)是高爾基的第一部長篇小說。
2. 高爾基 《童年》全文
高爾基 《童年》全文內容為:
阿廖沙三歲時,失去了父親,母親瓦爾瓦拉把他寄養在外祖父卡什林家。外祖父家住在尼日尼——諾弗哥羅德城。外祖父年輕時,是一個纖夫,後來開染坊,成了小業主。阿廖沙來到外祖父家時,外祖父家業已經開始衰落,由於家業不景氣,外祖父變得也愈加專橫暴躁。阿廖沙的兩個舅舅米哈伊爾和雅科夫為了分家和侵吞阿廖沙母親的嫁妝而不斷地爭吵、斗毆。
在這個家庭里,阿廖沙看到人與人之間彌漫著仇恨之霧,連小孩也為這種氣氛所毒害。阿廖沙一進外祖父家就不喜歡外祖父,害怕他,感到他的眼裡含著敵意。一天,他出於好奇,又受表哥慫恿,把一塊白桌布投進染缸里染成了藍色,結果被外祖父打得失去了知覺,並害了一場大病。從此,阿廖沙就開始懷著不安的心情觀察周圍的人們,不論是對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屈辱和痛苦,都感到難以忍受。他的母親由於不堪忍受這種生活,便丟下了他,離開了這個家庭。
但在這個污濁的環境里,也還有另外一種人,另外一種生活。這里有樂觀、純朴的小茨岡,正直的老工人葛利高里。每逢節日的晚上,雅科夫就會彈吉他,奏出動人心弦的曲調。小茨岡跳著民間舞,猶如恢復了青春。這一切使阿廖沙既感到歡樂又感到憂愁。在這些人當中,外祖母給阿廖沙的影響是最深的。外祖母為人善良公正,熱愛生活,相信善總會戰勝惡。她知道很多優美的民間故事,那些故事都是憐憫窮人和弱者,歌頌正義和光明的。她信仰的上帝也是可親可愛,與人為善的。而外祖父的上帝則與之相反,它不愛人,總是尋找人的罪惡,懲罰人。
後來,外祖父遷居到卡那特街,招了兩個房客。一個是進步的知識分子,綽號叫「好事情」,他是阿廖沙所遇到的第一個優秀人物,他給阿廖沙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另一個是搶劫教堂後偽裝成車夫的彼得,他的殘忍和奴隸習氣引起了阿廖沙的反感。
母親在一天早晨突然回來了,她的變化使阿廖沙心裡感到十分沉痛。開始,她教阿廖沙認字讀書,但是,生活的折磨使她漸漸地變得漫不經心,經常發脾氣,愁眉不展。後來母親的再婚,使得阿廖沙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竭力避開大人,想一個人單獨生活。就這樣經過了一個夏天思考之後,他終於增強了力量和信心。
母親婚後生活是不幸福的,她經常挨後父打。貧困和疾病,吞蝕著她的美麗。由於她心境不好對阿廖沙常常表現出冷酷和不公平。
阿廖沙在家中感受不到溫暖,在學校也受歧視和刁難。因此,在阿廖沙的心靈中,「愛」的情感漸漸被對一切的恨所代替。由於和後父不合,阿廖沙又回到外祖父家中,這時外祖父已經全面破產!他們的生活也越來越困苦。為了糊口阿廖沙放學後同鄰居的孩子們合夥揀破爛賣。同時,也感受到了友誼和同情。但這也招致學校的非難。他以優異的成績讀完了三年級,就永遠地離開了學校課堂。
這時候阿廖沙母親逝世,他埋葬了母親以後,不久便到「人間」去謀生。
(2)童年全文小說擴展閱讀:
1、《童年》主人公阿廖沙(「我」的名字)是一個善於觀察和十分敏感的孩子,他能辨別好壞。在這方面,周圍的人給他很大的影響。在他的一些朋友幫助下,阿廖沙了解到人間還存在著「真、善、美」,這些東西就在他身邊。
2、瑪克西姆·高爾基(Maxim Gorky,1868年3月16日—1936年6月18日),原名阿列克賽·馬克西姆維奇·別什可夫,前蘇聯作家、詩人、評論家、政論家、學者。
3、《在人間》是前蘇聯作家馬克西姆·高爾基創作的長篇自傳體小說,是其自傳體三部曲中的第二部。小說描述的是主人公阿廖沙(高爾基的文中的名字)1871年到1884年的生活。高爾基用圓潤的筆法寫了自己少年時代的生活,他用親身體驗的生活經歷,反映了當時俄國社會生活的一些典型特徵和當時社會的風俗人情。
這段時期他為了生活,靠與外祖母一起摘野果出去賣糊口,他當過繪圖師的學徒,在一艘船上干過洗碗工,還做過聖像作坊徒工。在人生的道路上,他歷盡坎坷,與社會底層形形色色的人們打交道,但他一有機會就閱讀大量的書籍。生活的閱歷和大量的閱讀擴展了阿廖沙的視野,他決心「要做一個堅強的人,不要為環境所屈服」。他懷著這樣的堅定信念,離開家鄉奔赴喀山。
3. 高爾基《童年》全文
阿廖沙(即童年高爾基)很小的時候,父親得病死了,母親帶著他回到外公外婆家。
阿廖沙母親的到來引起了大舅米哈伊爾與小舅雅科夫的爭斗,他們怕母親來討要嫁妝,鬧著分家,一家人打成一團。阿廖沙初步認識到外公家彌漫著的相互仇恨的氣氛。大舅捉弄老裁縫格里戈里,讓侄子把燒得滾燙的頂針放在格里戈裏手邊,不料卻被外公無意中戴上,外公把孫子抽了一頓。阿廖沙因為把桌布放到染桶里也被外公狠狠打了一頓,打的過程中,所有的人都幸災樂禍,連母親也因害怕外公而不敢阻止他,只有外婆一人護著阿廖沙。
打過阿廖沙後,外公來看他,給他講起自己年輕時候在伏爾加河畔當纖夫時的情景,阿廖沙覺得外公像一朵雲彩似的迅速地長大,由一個乾瘦的小老頭變成童話中的大力士。挨打之後,阿廖沙結識了小夥子茨岡,他成了阿廖沙最好的朋友,每次阿廖沙挨打時,他總把胳膊伸出去幫他擋著。每逢禮拜六,他帶著阿廖沙做各種各樣的游戲。他擅長跳舞,幻想著有一副好嗓子。阿廖沙非常愛他,但他卻被兩個舅舅強迫著扛承重的橡木十字架去墳地,中間絆倒後,被十字架壓在下面,因失血過多死掉了。
茨岡死後,阿廖沙更加依戀外婆。睡覺前,給外婆開玩笑,外婆給他講上帝與小鬼的故事。外婆是阿廖沙最喜歡的人。
「外婆到來之前,我彷彿在昏睡,彷彿躲在黑暗中。她的出現喚醒了我,使我見到了光明,她把我周圍的一切聯結起來,把這一切編織成色彩繽紛的花邊圖案。她很快就成了我終生的朋友,成了我最貼心的人。她最理解我,也是我最珍貴的人,這是因為她對世界充滿了無私的愛。這種愛使我感到充實,使我在艱難的歲月里充滿了堅強的力量。」
外婆知道的故事、詩歌、傳說、童話多得不計其數,阿廖沙聽的入了迷。一天晚上,家裡突然失了火,家裡人驚慌失措,外婆卻非常勇敢,用一隻空袋子蒙著頭,身上批著馬被,毫不畏懼地沖進火里,從裡面抱出一隻水桶大的盛滿硫酸鹽的瓶子,又鎮定地指揮別人滅火。大火後,又忍著巨痛去接生孩子。
一開春,舅舅們就分了家,外公為自己買了一所新房,阿廖沙仍跟著外公外婆住。這是一段節奏平緩的日子,阿廖沙接觸的人只有外公外婆。外婆向他講述自己的身世。外婆也是孤兒,母親一貧如洗,而且是個殘廢,為了生活,外婆跟隨母親四處流浪、乞討,後來靠外婆織花邊維持生活。外公也講起小時候與法國兵相處的事情。這段時間外公開始教阿廖沙識字。外公老病復發,動手打了外婆,阿廖沙感到無法忍受。
寧靜的日子很快被打破,兩個舅舅為了分外公家產,聯合起來到外公外婆家鬧事,尤其是大舅米哈伊爾,喝醉酒就鬧事,整夜在房子周圍轉來轉去,帶來幫手把馬林果叢和酸栗樹統統拔掉,搗毀浴室,砸壞玻璃。一次拿粗大的木根砸門,外公集合了兩個房客及酒店老闆的妻子對付他。為幫兒子,外婆的胳膊被舅舅打斷,阿廖沙無比仇恨舅舅。
接下來又是一段單調的日子,外婆每天祈禱,外公也每天祈禱。阿廖沙認為外婆的上帝仁慈、有同情心,外公的上帝卻拒人於千里之外,讓人望而生畏。阿廖沙喜歡外婆的上帝,討厭外公的上帝,故意抓住外公祈禱時的失誤捉弄他。這時期阿廖沙經常同街上的孩子打架,因為這些孩子做出的惡作劇令他無法容忍。這時,為外公幹了一輩子活的老匠人格里戈里因雙目失明被舅舅解僱,淪落為乞丐,阿廖沙為此感到難堪。
外公突然賣掉原有房子在別處買了房子。在這里阿廖沙結識了許多人。有外號為「好事兒」的房客,有偽裝成馬車夫搶劫教堂的的彼得伯伯,有奧甫相尼科家的三個孩子。阿廖沙與他們都建立了友誼,但同「好事兒」的關系最為密切。「好事兒」是一個整天忙著做實驗的葯劑師,對人生有透徹的感悟,經常指導阿廖沙觀察生活中的細枝末節,教給他人生的道理。
「在我看來院子里平淡無奇沒什麼值得留心的東西。但經他輕輕一推,或者三言兩語指點一下,我所看到的一切就不同了,彷彿這些東西都具有獨特的意義,因而給我留下的印象也就特別深。」但「好事兒」終因不被周圍人理解而被外公趕走,阿廖沙非常生氣但毫無辦法。
百無聊賴之中,母親回來了。在幾個城市呆了很長時間又生了一個孩子後,走投無路的她又回到外公家。她開始教阿廖沙認字,讓他背許許多多的詩。外公強迫母親改嫁,母親拚命反抗,外公異常生氣,將氣憤轉嫁到外婆身上,毒打外婆,發針深深地插進外婆頭皮。阿廖沙為外婆報仇,將外公最喜歡的聖徒像剪碎。
阿廖沙被母親送進了學校,但不久因出水痘被迫休學在家。因發愁母親的婚事,外婆開始酗酒並向阿廖沙講述父親與母親的往事。不久,母親看上了一個學測量學的學生並堅持要嫁給他。阿廖沙不喜歡繼父與新的祖母,不想讓母親改嫁但毫無辦法。母親改嫁後,阿廖沙繼續與外公外婆住在一起,他開始長大,擁有了自己的自信。阿廖沙又回到學校,但老師不喜歡他,只有主教賞識他。他因拿了一盧布買童話書被母親打了一頓。繼父對母親很不好,用腳踢她,阿廖沙與繼父拚命,又被送回外公家。
外公破產了,阿廖沙與外婆相依為命,通過三年級考試後他不再上學,開始自己養活自己。他結識了許多夥伴,他們互相幫助,一起撿破爛,扯木材。八月,母親去世了,外公說阿廖沙不是獎章,不能老掛在他的脖子上。於是,阿廖沙便走向人間,外出謀生去了。
(3)童年全文小說擴展閱讀:
《童年》是作者以自身童年經歷為素材的一部小說,它是一軸19世紀末俄國社會的歷史畫卷,從中又可看到作家童年和青少年時代在暗無天日的社會里尋找光明的奮斗歷程。小說再現了19世紀沙俄統治時期俄國人民生活的社會環境,小說所寫的是作者童年經歷的苦難,這也是當時社會的普遍現象。
因此,高爾基在作品中流露出對這些人的熱愛、贊美之情,通過阿廖沙的與他們的交往熱情謳歌了他們。作品通過對阿廖沙童年經歷的描寫從側面也暴露了當時社會的現實。當時的俄國社會處於19世紀70—90年代,正是俄國大革命的前夕,整個社會處於沙皇的統治之下,人民流離失所。
偷竊在村民中已形成一種風氣,已經不算是罪惡,而且對於半飢半飽的小市民來說差不多是唯一謀生的手段。兒童無錢上學,淪落街頭,靠撿破爛為生。從廣義上講,也正是這種民不聊生的社會環境造成了阿廖沙的悲劇。
藝術特色:
《童年》是高爾基積一生童年生活之素材而寫成的一部小說,充滿童趣。它用兒童純真無邪的眼光,通過思考和感悟,抒發童年的歡樂和初涉人生的艱難苦楚。比如,他始終記得父親下葬時被活活埋入墓穴的一隻小蛤蟆;他喜歡在雪地上觀察小鳥,喜歡在花園里營造自己的一角;他常常在夏夜的星空下沉思和閱讀《安徒生童話》,並由此不時感到驚喜和感悟,等等。
《童年》在藝術上運用兒童視角和成人視角交替使用的方法去描寫。作品主要以兒童的視角觀察描寫生活,使「童年」豐富生動,充滿童趣;另一方面,作家又間或以成人的視角評點生活,使筆下的文字含義更清晰深刻,更富有思想性和哲理性。
《童年》取材於作家的自身經歷,然而它又不是作家早年生活的簡單再現。它一方面真實描寫了阿廖沙的成長過程和他的所見所聞,大量運用翔實材料;同時,又運用典型化的手法,努力挖掘生活中具有典型意義的材料,並對它們進行提煉加工,使之能夠反映生活的本質。
在《童年》中,人物已不再是單純的個人,而成為某一類人的代表;外祖父的家已不是一個一般的家庭,而是舊俄時代由沉重的勞動、家長制手工業生產關系和無聊的生活造就的小市民社會的縮影。正如作者白己所言:「我不是在講我白己,而是在講那令人窒息的充滿可怕景象的狹小天地。在這兒,普通的俄國人曾生活過,而且現在還在生活著。」
同時,在「充滿種種畜生般的壞事的土壤上勝利地生長著鮮明、健康、富有創造性的東西」——人民的美好品質,他們的智慧和創造精神,它能「喚起我們一種難以摧毀的希望——那就是光明的、人道的生活必然復生。」
參考資料:
網路-童年
4. 童年是出自哪一本書
《童年》是蘇聯作家馬克西姆·高爾基以自身經歷為原型創作的自傳體小說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其他兩部分別為《在人間》、《我的大學》)。
該作講述了阿廖沙(高爾基的乳名)三歲到十歲這一時期的童年生活,生動地再現了19世紀七八十年代沙俄下層人民的生活狀況,寫出了高爾基對苦難的認識,對社會人生的獨特見解,字里行間涌動著一股生生不息的熱望與堅強。
5. 童年的梗概 童年主要內容
《童年》的梗概:全書記敘了主人公阿廖沙從三歲到十歲這一時期的童年生活,阿廖沙自小寄養在外祖父家。阿廖沙的舅舅們為了分家不斷爭吵,這讓阿廖沙生活在充滿仇恨的家庭中,只有外祖母給予阿廖沙好的影響。阿廖沙跟著母親到了後父家,由於和後父不合,又回到外祖父家中,在困苦的生活中,阿廖沙讀完三年級後就離開學校。
《童年》的介紹
《童年》是馬克西姆·高爾基的自傳作品,描繪了19世紀七八十年代沙俄下層人民的生活狀況,全文表現出作者對生活的獨特理解,以及字里行間涌動著的生生不息的熱望與堅強。
《童年》是高爾基自傳體小說三部曲中的第一部 ,是高爾基積一生童年生活之素材而寫成的一部小說,全書用兒童純真無邪的眼光,通過思考和感悟,抒發童年的歡樂和初涉人生的艱難苦楚。
同時,《童年》也是一軸19世紀末俄國社會的歷史畫卷,從中又可看到作家童年和青少年時代在暗無天日的社會里尋找光明的奮斗歷程。小說再現了19世紀沙俄統治時期俄國人民生活的社會環境,小說所寫的是作者童年經歷的苦難,這也是當時社會的普遍現象。
6. 《童年》的主要內容 簡寫
我的父親因為霍亂去世了。年輕的我緊緊依偎在外祖母身邊,害怕而又不安地看著母親哭泣。
真是禍不單行,傷心過度的母親剛生下的孩子也夭折了。好像再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處理完一切,我跟著外祖母和母親乘船到尼日尼的外祖父家去。
外祖母是個慈祥而善良的人。她講起話來又親切,又快樂,又流利。從見到她的第一天起,我就和她要好了。在船上,她給我講故事。聲音很低,很神秘,她俯下身子湊近我的臉,睜大了眼珠兒注意地看著我的眼睛,就彷彿往我心裡灌輸一種使我振奮的力量。每次聽她講完,我總是要求:「再講一個!」「好吧,阿廖沙。」她總是痛快地答應。
外祖父家到了。無論這家的大人還是小孩,我都不喜歡,我覺得自己在他們中間是陌生人。特別使我不喜歡的是外祖父,"我"在他身上立刻聞到敵意。
外祖父家裡,彌漫著人與人之間的熾熱的仇恨之霧,大人都中了仇恨的毒,連小孩也熱烈的參加一份。外祖父開了染坊,兩個舅舅也在染坊幹活,並雇了一些長工。母親的到來,使兩個舅舅擔心她會分走本屬於他們的一份家產,於是便鬧著要分家。
我覺得祖父的脾氣很壞;他不論和誰講話,總是嘲笑人,欺負人,擺出挑戰的神氣,極力惹對方生氣。來了不幾天,外祖父就逼著我學祈禱。不久,我就挨了外祖父的一頓鞭打。
大人們巧妙地使布料變色,這使我覺得好玩,當我把一塊桌布的邊緣剛放進染桶時,家中的長工茨岡飛奔過來,阻止我。連外祖母也驚叫一聲,甚至哭了起來。我知道闖禍了。
當天晚上,外祖父推開外祖母的阻擋,把我抱到長登上。我在他手裡掙扎,拉他的鬍子,咬他的手指。這使他更加狂怒,只聽得他粗野地叫喊:「綁起來!打死他!……」
我失去了知覺,接著就病了一場,趴在床上躺了幾天。生病的那幾天,是我一生重大的日子。在這些日子裡,我大概長得很快,並且有了一種特別不同的感覺。從那時起,我懷著不安的心情觀察人們,彷彿我心上的外皮給人撕掉了,於是,這顆心就變得對於一切屈辱和痛苦,不論是自己的或別人的,都難以忍受的敏感。
茨岡來看我了,胳膊上滿是鞭痕,這是他為了阻止外祖父的樹條子而留下的。他不斷地安慰我,並告訴我再挨打時減輕痛苦的方法。
小夥子茨岡有一手染布的好技術。兩個舅舅都准備自己將來開染訪的時候,把茨岡拉過去。他們還怕他不跟,擔心外祖父與茨岡開第三個染坊。外祖父看出了他們的詭計,故意逗他們說,他要給茨岡買一個免除兵役的免役證,雖然會花很多錢,但他最需要茨岡。這不能不使兩個舅舅憋了一肚子氣。外祖父更沒想到他的這句玩笑對茨岡意味著什麼。
在雅可甫舅母去世周年那天,舅舅們讓茨岡背著沉重的十字架到墳地去。
當我和家中的老匠人格里高里開心地說話時,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嘈雜。原來舅舅們回來了,茨岡躺在地上,身上的血流得很多。雅可甫舅舅說:「他摔倒了,十字架壓住了他,砸到背脊上。」「是你們把他砸死的,」格里高里悶聲地說。「就是的,怎麼樣……」這時,外祖父來了,他尖著噪子吼道:「一群豺狼!我知道,他是你們眼中釘……唉!」
……小夥子茨岡無聲無息地,被人遺忘地埋掉了。
外祖母經常向上帝祈禱,把家務事從頭到尾告訴上帝。我常央求她講上帝的故事。她一講起上帝、天堂、天使,就顯得和藹;面孔也變得年輕,濕潤的眼睛流露出特別溫暖的光芒。
有一天,她正跪著祈禱,外祖父突然進來,嘶啞著嗓子喊道:「失火了!」「你說什麼!」外祖母大叫一聲,跳起身來,向大廳奔去。
「把聖像摘下來!給小孩子穿上衣裳!」外祖母嚴厲地、聲音堅定的指揮著,而外祖父只是低聲地號泣。我望著火光嚇壞了,只見外祖母頭頂空口袋,身上裹著馬被,沖向了大火熊熊的房屋,一邊喊叫:「硫酸鹽,昏蛋們!硫酸鹽要爆炸了……」就在人們的驚愕當中,她渾身冒煙地鑽了出來,抱著一桶硫酸鹽。
她在院里東奔西跑,哪兒有事就到那裡,所有的人都聽她指揮,什麼事也逃不過她的眼。
火被撲滅了。我剛想入睡,屋裡又象失火一樣忙亂起來,舅母娜塔莉亞要生孩子了。我從炕上爬下來,剛蹭到舅舅身邊,他忽然抓住我的腳,用勁一拉,我摔倒在地板上。「混蛋」,我忍不住罵他。他跳起來,把我揪起來,咆哮道:「摔死你!」
我蘇醒過來,知道娜塔莉亞舅母難產死了。我只覺有一塊什麼東西在我的腦袋裡和心中腫脹起來;我在這屋裡所看到的,彷彿是冬季大街上的載重車隊,慢慢的從我身上走過,把一切都壓碎了……
交春的時候,舅舅們分家了:雅可甫留在城裡,米哈伊爾搬到河對岸,外祖父又買了一所大宅子。整所宅子住滿了房客,外祖父只留樓上一大間給自己住和接待客人,我和外祖母住在頂樓上。
外祖父對我有時也和善起來,雖然是他心情好的時候,打我也是越來越少了。他教我認字,甚至給我講故事。但他講的多是他過去的歷史,跟外祖母講的不一樣。
但我們的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一天晚上,雅可甫舅舅來了,說米哈伊爾舅舅喝醉了,並說米哈伊兒舅舅聲稱要「把父親的鬍子拔掉,殺死他!」外祖父的臉扭得嚇人,尖聲吼道:「我知道是你灌醉了他,是你教他的!您想把家產全拿到手才甘心,是不是?」
米哈伊爾舅舅醉醺醺地來了。他進了街旁的一家酒館。後來,是外祖母和雅可甫舅舅把他從酒館里拖走的。
米哈伊爾舅舅常常一到晚上就來,甚至帶上幾個幫手,借酒發瘋,拔掉果樹,甚至搗毀浴室,外祖父痛苦不堪,面色發黑。
終於矛盾激化了。一次,舅舅持一根粗大的木棒來了。他在台階上射門,在門後等他的是拿著大根子的外祖父和拿著尖頭長棍子的兩個房客。外祖母在一邊央求著,但外祖父只是對房客說:「照胳脯和腿打,可不要打腦袋……」。
外祖母撲到門邊的一個小窗上,叫舅舅快跑。但舅舅紅著眼睛照著她的胳膊就是一木棒,外祖母倒下了。「哎呀,老婆子怎麼了?」外祖父可怕地嚷叫一聲。
門忽然開了,舅舅跳進漆黑的門洞里,但馬上就象鏟垃圾似的,從台階上被甩了出來。
外祖母呻吟著。外祖父望著被綁起來的兒子,嘆了口氣,來到外祖母的床前。「他們要把咱們折磨死,老婆子!」「你把財產都給他們吧……」聽得出,他們並不想把給我母親的那份財產送給舅舅們。
他們談了很久,外祖母的聲音又低沉又可憐,外祖父卻大吵大鬧,怒氣沖沖。
我很早就明白:外祖父有一個上帝,而外祖母另有一個上帝。
幾乎每天早上,外祖母都能得到新的贊美的詞句,熱烈、感動、虔誠地祈禱著。她的祈禱從來都是贊美歌,都是誠懇而率真的頌揚。
她的上帝整天和她在一起,甚至對畜牲也提起上帝。我明白,一切生物--人、物、鳥、蜂、草,都很容易地,順馴地服從她的上帝;上帝對人間的一切都是同樣的慈善,同樣的親切。
一次,酒館女主人罵外祖母,甚至向她扔胡蘿卜。我瞅機會把酒店女主人關在地窖里進行報復。外祖母教訓了我幾句永誌不忘的話,「親愛的孩子,你要記住:不要管大人的事!大人都學壞了;上帝正考驗他們呢,你還沒有受考驗,你應當照著孩子的想法生活。等上帝來開你的心竅,指示你應當作什麼,領你走那應走的道路。懂不懂?至於什麼人犯了什麼過失--這不是你的事。這讓上帝來判斷、懲罰。」
外祖父的禱詞往往充滿了痛苦與無奈。「熄滅我痛苦的火焰吧,我又窮又壞!」「我只對你獨自一人犯罪--請你轉過臉去不要看我的罪惡吧……」。他對我講上帝無限力量的時候,總是首先強調這種力量的殘酷,他說,人們犯了罪,就得淹死,再犯罪,就得燒死,他們的城市得毀滅;他說,上帝用飢餓與瘟疫懲罰人們,他永遠是用寶劍統治人間,用皮鞭對付罪人。
外祖母的上帝是一切生物可愛的朋友。外祖父的上帝使我恐懼與敵視:他不愛任何人,用嚴厲的目光注視一切,他首先尋找和看見人的壞的、惡的、有罪的一面。
家裡的人不要我到街上玩耍,因為街上的孩子老欺負我,更讓我難過的是,老工人格里高里已完全瞎了,沿街乞討。外祖父早已不僱人了。
外祖父把房子賣給酒館的老闆,另買了一所房子。周圍住滿了人,但最吸引我的是一個名叫「好事情」的房客。
他的房間幾乎被箱子和書籍堆滿了,到處是盛著各種顏色的液體的瓶子,一塊塊的鋼鐵,成條的鉛。從早到晚,他全身塗滿了不知什麼顏料,頭發蓬亂,笨手笨腳地,老在那裡熔化鉛,焊什麼銅的小東西。這人玩的魔術使我好奇萬分。
全宅的人都不喜歡這位好事情,認為他是葯劑師、巫師和危險人物。但我卻對他日益好奇。於是,有一天,我鼓足勇氣扣開了他的房門。
從此,我就常與他在一起。院子中普普通通的東西,經他一兩句話,就會變得特別有意義。院里跑來一隻貓,在明亮的一潭水窪前停住,瞅著自己的影子,抬起自己的爪子,象是要打它,--好事情輕輕地說:「貓兒又驕傲又多疑……」金紅色的大公雞飛到籬笆上,站住,拍了拍翅膀,險些兒摔了下來,它給惹火了,伸長脖子,怒沖沖地咕嚕起來。「這位將軍好大的架子,但聰明可不怎麼的……」有個孩子老欺負我,我打不過他,好事情聽了我的遭遇,說:「這是小事情;這種力氣算不得力氣,真正的力氣在於動作的快速;越快越有力--懂不懂?」他的話果然靈驗,我果然打敗了那個孩子,好事情的話是多麼令人感到神奇啊!
很快我對好事情就發生了牢固的情感,不論是在苦痛的受辱日子,還是歡樂的時刻,他都成為我不可缺少的人。
我到房客那兒去,漸漸被外祖父知道了。我每去一次,他就狠狠揍我一頓。後來,好事情終於被外祖父攆走了。
我和無數優秀人物中的第一個人的友誼,就這樣結束了。
小的時候,我想像自己是一個蜂窩,各式各樣普通的粗人,全象蜜蜂似的把蜜--生活的知識和思想,送進蜂窩里,他們盡自己所能做到的慷慨大量地豐富我的心靈,這種蜂蜜常常是骯臟而味苦的,但只要是知識,就是蜜。
好事情走後,彼得伯伯和我挺要好。他喜歡說話,看來人倒善良而快樂,但他的眼睛經常充血而且混濁,有時像死人般的停滯不動。
我們那條街上,搬來一位老爺,他有一個非常奇怪的習慣:每逢休息日,就坐在窗口用鳥槍射擊狗、貓、雞和烏鴉,對他不喜歡的行人也射擊。
有一次,這位射手打進外祖父腿上幾顆霰彈。外祖父氣壞了。向法官遞了狀子,召集街上受害者和證人,但那位老爺忽然不見了。
每聽到街上槍響,彼得伯伯就往街上跑。有時他逛半天也沒結果,大約那個獵人不承認他是一個值得射擊的野禽,過了不久,終於他被打中了。他走到我們面前,心滿意足地說:「打著下襟了!」我有點怕,就問:「老爺會打死人嗎?」「干嗎不會?會。他們彼此也打死。」
他對我很親熱,跟我說話,比跟大人談話和氣些。他請大家吃果醬時,我的麵包片上的果醬抹得特別厚。他也給我講很多故事,但都奇怪地相似:每一個故事裡都有折磨人、斯負人、壓迫人的事情。
過了一段時間,我又結識了奧甫先尼可夫上校院中的三個孩子。我們很友好,玩得也挺開心。但彼得伯伯認為他們是少爺,是毒蛇。這讓我感到令人討厭。那三個孩子在家裡也挨打,他們也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
後來,我發現彼得伯伯憂郁獃痴病癒來愈犯得勤了。不再請人吃果子醬,他的臉乾枯了,皺紋更深了,走起路來晃晃盪盪的,象病人似的。
一天,警察來了,來找彼得伯伯,但他已經不見了。幾天後,彼得伯伯在我家後院中自殺了。
聽外祖母的客人講,彼得伯伯真正的姓名並不知道,他與一件案子有關。他與同夥很早以前就搶劫教堂。
我聽了,彷彿覺得所有的人都變得短小,肥胖,可怕……
一個星期六的早晨,我的母親坐著馬車來到了外祖父家。母親穿一件寬大的又暖和又柔和的紅衣服,一排黑色的大扣子從肩膀斜釘到下襟,我感到母親漂亮、年輕,比誰都好。
母親的到來改變了我野馬般的生活,母親開始教我「世俗體的」文字,又讓我學著背詩。從此以後,我們倆彼此都煩惱起來。詩行中的字我經常念錯,我心裡知道怎麼念,可一出口准走樣。有時我是故意念錯的,其實我很喜歡排列一些無意義的詩行,或者把這些詩行另換一個說法,這或許就是在小時候表現出的創作慾望,可這老惹母親生氣。在吊床上,我說給外祖母聽時,她有時哈哈大笑,但通常總是責備我。
我覺得日子不好過,不僅僅是因為母親教我的功課越來越多,越來越難懂;更主要是母親越來越愁眉不展,常常在花園的窗戶旁長久地默默無語地坐著,並且整個人也變得不修邊幅,也越來越愛生氣。
我還看見,外祖父正在准備一件使外祖母、母親害怕的事。有一天晚上,外祖父和母親吵過之後,母親又去房客家了。外祖父卻把外祖母狠狠的揍了一頓,幾根粗發針深深的扎進了她的頭皮,我鼓足勇氣給她拔出時,發針都被戳彎了。外祖母央求我別告訴母親,我答應了,但內心卻充滿了對外祖父的仇恨。我終於找到了一個適當的機會報仇。頂樓的箱子里放著外祖父珍愛的十二張聖像,趁他不在意,我抓起幾張跑到樓下,拿出剪刀,爬到吊床上動手剪聖人的頭,我還未來得及剪第二張,外祖父來了,他准備狠狠揍我一頓時。母親及時趕到,又從我口中得知外祖母被揍一事,外祖父因此感到很沒面子。
為了阻止母親與房客來往,外祖父把原來的房客攆走了。重新布置了房間,外祖父要請客。雅可甫舅舅也來了,還領來了一個獨眼禿頂的鍾表匠,我不喜歡他,因為他很醜並且古怪,可外祖父要把母親嫁給他。在一個星期日的白天,鍾表匠來了,外祖父強迫母親去見他,母親堅決不同意,並把外衣和裙子脫掉以示反抗,外祖父只好妥協了,外祖母很客氣地把鍾表匠送走了。母親的抗婚獲得了成功。
自從這事發生後,母親立時堅強起來,腰桿挺直了,成了家中的主人。外祖父卻變得不為人注意,他幾乎不出門,老是坐在頂樓里讀一本神秘的書,他和母親說話比較溫和了,發火也比較少了。
外祖父的箱子里放著許多珍貴的衣服和各種寶石項鏈,外祖父把這些東西都送給了母親。母親打扮的越來越漂亮了,她住在前屋的兩個房間里,經常有客人出出進進,最常來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彼得軍官,另一個是耶甫蓋尼,母親後來和他給了婚。
熱鬧的聖誕節過後,母親送我和米哈伊爾舅舅的兒子薩沙去上學。一個月後,薩沙開始逃學,把書包細心地埋在雪裡。外祖父只得給我們雇了一個護送人。但薩沙終於跑掉了,他想去做強盜,因為繼母、父親,外祖父都不疼他。而我決定要做軍官。
我出天花了,被放在後面的頂樓上,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我躺在那裡聽見家裡越來越喧鬧,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外祖母經常來看我,卻不告訴我。
外祖母經常喝酒了,並且自動給我講起我父親的故事。
父親九歲時成了孤兒,二十歲時已成為一個上好的細木匠,和我母親偷偷相愛,私定終身。有一次,外祖母和母親在花園里摘紅莓,父親越牆而過,來求婚。外祖母知道外祖父會堅決反對這樁婚事的,但又可憐這對年青人,決定讓他們走,並約定一周後舉行婚禮,當外祖父得知這件事並設法阻攔時,這對新人已站在了教堂的走廊上了。外祖父發誓從此不願再見到父親、母親。
在我快要降生的時候,外祖父原諒了他們,父親母親搬來住在外祖父家。父親是個活潑聰明的人,經常搞一些惡作劇。兩個舅舅非常仇恨父親。在一天晚上,他們把父親騙到一個冰窟里,差點要了父親的命。第二年開春,父親、母親坐第一次通航的輪船走了。
夜裡我睡不著的時候,臆造出一些悲慘的故事,父親總是獨自一人,手裡拿著棍子向什麼地方走去。後面跟著一隻長毛狗。
母親難得來看我,來了也是匆匆忙忙,在她身上有我不知道的新的變化。
有一天傍晚,我睡著了,當醒來時,我覺得兩腿也蘇醒了。我知道,我不久又可以走路了,這太好了。
母親與馬克辛莫夫結婚了。然後,他們就去莫斯科,把我留在外祖父家。
我與外祖父在花園里忙來忙去,外祖父休息的時候就對我說:「要學著能夠獨立工作,不要聽別人擺布!要老老實實,穩穩當當地生活,可是要倔強的生活!誰的話都可以聽,可是你以為怎麼好就怎麼做……」。
秋天,外祖父把房子賣了,並和外祖母分了家。不久,母親與後父回來了,說家裡失火,燒得一無所有,外祖父悶了一會兒,忽然對後父大聲地說:「有風聲傳到我耳朵眼裡,閣下,並沒鬧過什麼火災,是你打牌輸光了……」。
我跟母親住在一起,開始變野了。我每一次上街准被街上的孩子打得遍體傷痕。--打架是我唯一喜愛的娛樂,成為癖好。母親用皮帶抽我,但懲罰更激怒了我,下一次,我和小孩子打得更狂熱,--母親把我懲罰得也更利害。在我的心中常常地爆發那種對一切都怨恨的帶炭氣味的青色火苗,那股沉重的不滿的感情,那種在這灰色的死氣沉沉的無聊氣氛中孤獨的感覺,死灰似的在心中冒煙。
後父對我很嚴厲,不理睬我母親,而且愈來愈常常和母親吵架。
我已經上學了,一切都令我反感,只是後來的一個主教讓我感到很親切,很快樂。為了買童話書,我拿了家裡的一盧布。雖然我並不想隱瞞拿錢,但還是被母親打了一頓。學校的學生說我是小偷,於是,我不想再到學校去了。
一次,父親打我母親。他用腿踢她的胸口。爭吵中,我知道父親不知到什麼女人家去了。我拿起一把刀子,向後父的腰全力刺去。母親見了,驚叫一聲,把後父推開了,僅刺傷了他的一點皮肉。他按著腰跑了。
後來,我對母親說,我殺死後父,也殺死自己。我想,我會做到這一點的,不管怎樣,我會試著這樣做的。直到現在我還看見那隻下賤的長腿,在空中來回搖擺,用腳尖踢女人的胸口。
我又搬到外祖父那裡。外祖父和外祖母完全各過各的,樣樣都是分開的:今天是外祖母出錢買菜做午飯,明天就該外祖父買菜買麵包,輪到他買的那天,午飯照例要壞些,外祖母買的全是好肉,而他總買些大腸、肝、肺、牛肚子。茶葉和糖各人保存個人的,連敬聖像點的長明燈的油也是各買各的。
看著外祖父的這些鬼把戲,我又好笑又厭惡,而外祖母只覺得可笑。
我也開始掙錢。每逢休息日,我就去撿牛骨頭、破布、碎紙、釘子。
我和幾個小夥伴一塊兒撿破爛,到木材廠偷劈柴和木板,在這個村裡,偷竊已經形成一種風氣,不算是罪惡,而且對於半飽半飢的小市民差不多是唯一謀生的手段。
後父被解僱了,不知去向。母親沉默而乾瘦,小弟弟生病,身體弱得連大聲哭都不能。
母親越來越瘦。她那細長的身子,活象一棵折光了枝子的樅樹。她完全變成啞巴了。有時,整整一天都是沉默地躺在角落裡,漸漸地死去。她正在死去——這我當然是感覺到的,也是知道的。
母親是在八月里一個星期五中午時分死的,後父剛回來,他在一個地方找到了事情,外祖母和小弟弟已搬到他那裡。
當人們向母親的棺材撒干沙土的時候,外祖母象瞎子似的向亂墳堆走去,她碰到十字架上 ,磕破了臉……
埋了母親幾天後.外祖父對我說:「 喂,聽我說,你不是一枚獎章,我脖子上不是掛你的地方,你到人間混飯吃去吧……」
於是我就到人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