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小说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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❷ 鲁迅的小说女神在线阅读
可以在全集里找。你说的应该是他的故事新编,只是不知是补天或是采薇。
补天讲的是造人的女神,采薇是嫦娥奔月。
在此附上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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❸ 《鲁迅作品论集》在线读
在线阅读目前没有
这里可以找到 可以下载王瑶作品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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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有回复啊,我要回家了,没办法传给你了。。。
❹ 鲁迅的小说《伤逝》,在哪里可以在线阅读百度文库有吗还是其他网站,麻烦发一下具体地址,赶时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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❺ 鲁迅的文章全文阅读
-- 鲁迅
北京的冬季,地上还有积雪,灰黑色的秃树枝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中,而远处有
一二风筝浮动,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
故乡的风筝时节,是春二月,倘听到沙沙的风轮声,仰头便能看见一个淡墨色
的蟹风筝或嫩蓝色的蜈蚣风筝。还有寂寞的瓦片风筝,没有风轮,又放得很低,伶
仃地显出憔悴可怜的模样。但此时地上的杨柳已经发芽,早的山桃也多吐蕾,和孩
子们的天上的点缀相照应,打成一片春日的温和。我现在在哪里呢?四面都还是严
冬的肃杀,而久经诀别的故乡的久经逝去的春天,却就在这天空中荡漾了。
但我是向来不爱放风筝的,不但不爱,并且嫌恶它,因为我以为这是没出息孩
子所做的玩艺。和我相反的是我的小兄弟,他那时大概十岁内外罢,多病,瘦得不
堪,然而最喜欢风筝,自己买不起,我又不许放,他只得张着小嘴,呆看着空中出
神,有时竟至于小半日。远处的蟹风筝突然落下来了,他惊呼;两个瓦片风筝的缠
绕解开了,他高兴得跳跃。他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是笑柄,可鄙的。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似乎多日不很看见他了,但记得曾见他在后园拾枯竹。
我恍然大悟似的,便跑向少有人去的一间堆积杂物的小屋去,推开门,果然就在尘
封的什物堆中发现了他。他向着大方凳,坐在小凳上;便很惊惶地站了起来,失了
色瑟缩着。大方凳旁靠着一个蝴蝶风筝的竹骨,还没有糊上纸,凳上是一对做眼睛
用的小风轮,正用红纸条装饰着,将要完工了。我在破获秘密的满足中,又很愤怒
他的瞒了我的眼睛,这样苦心孤诣地来偷做没出息孩子的玩艺。我即刻伸手折断了
蝴蝶的一支翅骨,又将风轮掷在地下,踏扁了。论长幼,论力气,他是都敌不过我
的,我当然得到完全的胜利,于是傲然走出,留他绝望地站在小屋里。后来他怎样,
我不知道,也没有留心。
然而我的惩罚终于轮到了,在我们离别得很久之后,我已经是中年。我不幸偶
而看到了一本外国的讲论儿童的书,才知道游戏是儿童最正当的行为,玩具是儿童
的天使。于是二十年来毫不忆及的幼小时候对于精神的虐杀的这一幕,忽地在眼前
展开,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时变了铅块,很重很重地坠下去了。
但心又不竟坠下去而至于断绝,它只是很重很重地坠着,坠着。
我也知道补过的方法的:送他风筝,赞成他放,劝他放,我和他一同放。我们
嚷着,跑着,笑着——然而他其时已经和我一样,早已有了胡子了。
我也知道还有一个补过的方法的:去讨他的宽恕,等他说,“我可是毫不怪你
呵。”那么,我的心一定就轻松了,这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法。有一回,我们会面的
时候,是脸上都已添刻了许多“生”的辛苦的条纹,而我的心很沉重。我们渐渐谈
起儿时的旧事来,我便叙述到这一节,自说少年时代的糊涂。“我可是毫不怪你呵。”
我想,他要说了,我即刻便受了宽恕,我的心从此也宽松了罢。
“有过这样的事么?”他惊异地笑着说,就象旁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他什么
也记不得了。
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可言呢?无怨的恕,说谎罢了。
我还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着。
现在,故乡的春天又在这异地的空中了,既给我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而一
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我倒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罢,——但是,四面又明
明是严冬,正给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气。
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四
❻ 鲁迅的文章应该怎么去阅读
我的“鲁迅话题”
我知道鲁迅是在中学。课本上经常有鲁迅的文章,文 章别具一格,是从内心生发出的,不像其他人的文章有太强 时代政治的气息,因此便对鲁迅的名字极为注意,加之当时 对鲁迅的宣传超出了文学的界限,因此对鲁迅的名字是谁也 不会陌生的,自然我也不例外。当时文革刚结束,课本中仍 不免有相当的文革印记,政治化(政治是一种应该属于中性 的名词,但长年的不正常的政治风格和内容使政治这个名词 在人的印象上变得极为恶劣而极为人所厌恶。政治化的文章 自然就很少有多少文学上的价值了)的文章居大半,真正从 审美的角度编选的课文极为有限,学生学习一般也较为消极 ,因此对有真情的鲁迅的文章,虽然并不大懂,但立刻能直 觉出他的极度不凡,甚至可以如当时政治宣传的那样,无可 置疑地认同鲁迅为伟大的文学家,鲁迅于是便在我年轻幼小 的心灵里种下极深的崇敬与狂热爱好的种子了。
鲁迅的文章风格令人耳目一新,别具一格的文风中有别 具一格的人情与态度,其行文如枯石上的苍松,枝干虬劲, 傲迎风霜,给正需要合适营养的我以巨大的激励与鼓舞。从 鲁迅的文章中我知道了什么样的文章才算是真正的文章,能 够留之久远而不磨刊的。我于是仿照鲁迅的笔调进行文章的 练习,自然成绩并不理想。但我下了一个最笨也是最基本的 功夫,那就是从读鲁迅的单篇文章,到后来收集鲁迅的文章 别集(如《华盖集》、《华盖集续编》、《南腔北调集》、 《而已集》、《呐喊》、《彷徨》、《坟》、《三闲集》、 《二心集》等)进行阅读,从中去认识鲁迅,以及鲁迅的伟 大。这一过程倾注了我极度的热情和关爱,它的进行从高中 起一直延续到大学才得以完成。
至于对鲁迅全集的购得则在我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以 后。我的阅读鲁迅的文章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阅读 鲁迅单篇的文章到读鲁迅的众多集子;第二个阶段是从整体 全面的角度阅读鲁迅的文章,这包括阅读鲁迅的三个全集; 第三个阶段是大量阅读有关回忆和研究鲁迅的文章和著作, 并进行自己的思考和体会。
我记得我读鲁迅的第一篇文章是《一件小事》,《一件 小事》在现在看来是一篇很幼稚的记叙文,但在当时却给我 以莫大的对文章的认识,因为这篇文章虽然难免有造作的痕 迹,但情感是朴素的,真实的,从人性的角度给予了下层劳 动人民以同情和尊敬,在普天一色的批判文章的气氛中,这 种风格的作品确实是凤毛麟角。行文劲健、情调苍老的鲁迅 的文章给人的是深刻的思想与深沉的意境,他的对世界和人 类情感的认识会促使任何一个有正常感情的人积极地去面对 世界,有如“直面惨淡的人生”,甚至于“敢于正视淋漓的 鲜血”,这对社会的前进和进步是一种积极的力量,有时甚 至是一种动力。我因此知道文章应该这样写,而不应该那样 写(有如政治化十分严重的课文),因此在后来的读书以及 工作期间,我写文章便循着自己的感情向前走,从不因为了 发表而改变自己作文的勇气和风格,即使没有人愿意发表我 的作品,我也不会去迎合任何一个我不认同的时势或某一位 编辑。这是得益于鲁迅作品的启蒙的。后来读到更多鲁迅的 文章,对鲁迅的作品及人格的认识更加深刻和清楚,从而进 入了一个更深沉的境界。鲁迅的文章充塞着骨鲠之气,洋溢 着沸腾的热情,他从灵魂深处唤醒人年轻的激情,使人们义 无反顾地去正面面对这个世界,从而发出即使濒临绝境也不 会阻绝的嚎叫,使这个世界充满一种生猛的声音,给缺乏活 力的懦夫以警醒,从而生长出一个全新的充满生气的世界。 我因此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鲁迅的作品及他的本人,并从而热 烈地敬爱着他的文风和他的人格。这直接影响着我进入大学 后的第一个自学的课程即阅读鲁迅的全集。
我阅读鲁迅的第一个全集花了将近一个学期的时间,那 是三八年版的二十卷本蔡元培先生等人编辑出版的《鲁迅全 集》,包括鲁迅的译文。第二个全集我在毕业前后继续读完 ,这是人民文学出版社七十年代的版本,包括鲁迅所有的著 作及书信和日记,但不包括他的译文,有十六卷,花的时间 大约也在一年左右。第三个全集,是陆陆续续地读完的,这 是人民文学出版社五十年代的版本,十卷本,在大学时期差 不多全部看完了,这是在我的一位同乡家利用周末的时间阅 读的,后来我结婚了,我的丈人家正好也有一套十卷本的全 集,于是我便重新将他捡起来读了一遍;这个本子虽然不全 ,但显得精干,适宜普通的阅读,我较为喜欢它。读了鲁迅 的译文,对鲁迅的认识便进入了一个全新阶段,鲁迅思想发 展的线索从译文的阅读中可以得到较为清晰的线索和概念, 不去读鲁迅的译文是无法理解鲁迅的思想发展过程的。鲁迅 的思想闪光,在《华盖集》及《续编》中许多短小的格言可 以约略得出概貌,但远远不够,这要从鲁迅的译文中才能看 出源头,看出真正接受和改造、转变的痕迹。如鲁迅对力的 理解,明显的有继承西方思想家的痕迹。至于继承的发展只 有得到比较后才能真正得出有益的结论。这是读过译文之后 ,使我对鲁迅的认识不至于变得那么狭隘。阅读鲁迅研究小 说的著作《中国小说史略》后,我知道了鲁迅的古典文学的 功底之深厚远非一般泛泛的研究者所可比,鲁迅的下笔运转 自如、刻画的入木三分也就自然可以得出合理的解释了。无 论作为一个文学创作者还是一个研究者,如果没有对整个历 史全貌的深刻认识,则他的研究和创作是不可能得到深厚和 博大的评价的。鲁迅如此,古今的文人都不能例外。
除了阅读鲁迅的本文外,对研究鲁迅的著作及论文,以 及记载鲁迅的回忆著作及回忆文章,我都普遍地搜检着看,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
因此基本上凡是我能借到的有关鲁迅的著作及文章我都 几乎有所涉猎。我因此发现对于鲁迅的研究都基于一个片面 的事实,那就是对鲁迅思想进行的研究占了极大的比重,并 且都几乎一致地将鲁迅推入一个无法企及的境界,甚至变得 过度不近人情。除了他是一个思想家之外,他甚至变成了一 个圣人,一个无法企及的没有任何瑕疵的圣人。所以对鲁迅 正常的评价就很难下笔。而从鲁迅作为一个平凡的人的生活 以及他思想发展的轨迹,和鲁迅作为一个文学家首先作为一 个文体家的事实均似乎有意疏忽,而基本上不去作很好的研 究。而研究思想的文章又过分看重政治的一面,畸轻畸重, 直接地造成了人们对鲁迅的误解。这个误解一直坚持了几十 年。
我对鲁迅的文章有时是机械地背诵,一种十分原始的方 式,如《野草》中的许多篇(《野草·题辞》、《希望》、 《雪》等),大部分集子的题记,以及集中给某些人、某些 著作写的序言(特别是给《淑姿的信》写的序),当然都是 十分滋润、精美、充满深情的文章。用漂亮这个词来描述鲁 迅的文章是不够的,鲁迅的文章不仅有着强烈的激情,同时 贯注于文章中的气韵(包括形式上及精神上)具有着强烈的 沉郁顿挫的美感。我是从朗读中得到这个感受并且大大受益 的。
从形式上,我读了鲁迅的文章之后(当然还有其他大家 的文章和诗词),我知道文章的修辞应该怎样下手,从组词 造句炼字上如何下功夫,因而不能放弃任何一个词一个字一 个句子,甚至一个音节,都要悉心加以揣摩,找出最适合文 章内容的字词句子。一篇文章都要做到从韵律上,从节奏上 去体会,加意琢磨,做到念起来顺,诵起来有气势,抑扬顿 挫的节律中感到有一股强劲的激情扑面而来,则这篇文章的 功夫也就可以达到一定的程度了,当然从说明文来说,则明 达是它的要素和条件,气势说又在其外的了。而从内容上, 修辞达其诚这句古训仍具有它不可替代的价值,这从鲁迅的 作品中可以得到极好的证明。以上的体会大约只是就散文而 言。
至于小说,则又是别一种境界,我对鲁迅的小说并无多 深的体会,除了如《孤独者》那种绝望的嚎叫外,我的体会 仍限于那种对命运的默味和思考,以及感情喷涌的体验。鲁 迅在小说方面不是十分成功的创造者,虽然它有相当多的篇 幅是不朽的佳作。他的小说作品给人的束缚和局限是在潜移 默化中得到体现的。我的不敢尝试小说的创作便多多少少受 到了鲁迅的影响,到现在想摆脱出来都得花费巨大的精力和 勇气。
机械背诵的好处是能揣摩、体会文章的韵律和气势,这 给文章的写作将带来较大的收益。至少能模仿着写文章,有 时能写得较好的文章。古代的文人大多循的就是背诵的路径 。俗语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又说:熟能 生巧。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不过,我现在却极力想摆脱鲁迅 文风的影响,因为它的束缚人,不仅是从文章风格上,主要 的是从人的思想上,都给人画下了一个无法逾越的圆圈,如 孙悟空给唐僧画好的圆圈一样,一跳出那个圈子,邪魔就会 乘势而入,使你处处遇到危险,因而常常胆颤心惊。我要跳 出这个圈子;划地为牢,就失去发展的机会,甚至于连希望 也逐渐被销磨了。有几乎五年以上的时间我对鲁迅的作品抱 着不去阅读,甚至连碰都不碰的态度,就是因为要想法摆脱 他的影响。这个尝试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从读鲁迅的作品中 ,我得出一个经验,那就是任哪一个人的作品,你即使熟读 到倒背如流的地步,倘若你只局限于这个人的作品,那么这 只会使你成为一名匠人,绝不会使你成为真正有见识有学问 有创造力的人才。要想创造出一种新的东西或新的作品,你 就必须兼采众家,取其所长,补自己所短,同时要充分展示 自己的想象,充分发挥自己的思想,做到能与大众合流,同 时又能独具己见,而这个“己见”又应是有深度的,有真知 灼见的因素在的。你绝不能成为前人的应声虫,你应成为你 自己。这样,你的文章就会飞扬起来。
我觉得鲁迅最大的好处,是在给中国文坛一个崭新的有 骨气的自我,一种充满新鲜色彩的创造力,一种具有经久生 命力的独特的品质,一种无法模仿的挥斥自如的深沉的文风 。他给了中国文学一个鲜明的榜样,这个榜样的持久性可以 延续到将来的任何一个世纪,那就是在如何做到古典与现代 完美混融的经验上,鲁迅以自己的创作经验和成果给予了中 国如此的一座巨大的丰碑。这座丰碑是以他的作品作着证明 的。只要有人翻看到他的作品,他就会承认这座丰碑的意义 具有永恒的价值。
鲁迅的创造力不仅表现在文章的表现力上,同时表现在 他对文体的广泛任用上。在现代的中国尚无一人有如此巨大 的创造力。在他的三十余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中,他运用手中 的生花之笔,几乎使一切的材料,一切的文体,都各自回归 它们的原位。他几乎尝试了各样的文体,大而言之,有诗, 有小说,有散文,有戏剧,现代意义上的文体都具备了;小 而言之,除记事、议论、说理、抒情的文体外,诸如古典意 义上的序、跋、论、记、铭、诔、书牍等,都使用得十分纯 熟和老到。而他的研究成果则为他的“莫做空头文学家”下 了一个很好的注脚,这指的是他的《中国小说史略》以及进 行的古籍整理如《嵇康集》(校理)、《古小说钩沉》、《 会稽郡故书杂集》等。
《中国小说史略》的写作,给中国古代小说的历史作了 一个较为全面的总结和归纳,判断的准确,体会的深刻,为 其他各种中国小说史研究所不及,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鲁 迅的功绩有目共睹,至今《中国小说史略》仍是中国小说史 研究的模范和无可替代的原则性的经典。从文体的把握上来 说,著作这一种文体仍是当代许多做研究工作的人所不曾认 识甚至概念十分模糊的。如何将著作与论文等文体分开,是 值得从鲁迅的经验中去得到概念和结论的,只要稍微读一下 鲁迅的著作(如《中国小说史略》),就可以看到这个结论 的价值了。
鲁迅的翻译一直为翻译界所议论,议论的焦点,不在翻 译的内容及质量,而在于翻译的形式,即是用意译还是直译 的方法上。鲁迅是主张硬译的,硬译在大半的意义上可以等 同于直译,鲁迅写过一篇论硬译的文章,其用意是与其曲译 ,不如硬译,硬译尚能保持住原著的形式,在一定程度上还 可以保持住原著的气势及内容的直白展现,虽然读起来并不 很顺畅;曲译则不一样,它会损害原著内容的真实,如果加 上译者的故意篡改,则不但不能引进有益的作品和思想,反 而会给读者造成错误的印象,甚至误导读者,走向有害的方 面。所以鲁迅反对曲译,即不负责任的意译。当然在翻译外 国作品及著作中,能做到兼顾内容与形式的完整、原意与译 文的对应,即信达雅的标准,则是完美的翻译了,这是一个 极高的境界,很难达到。在尚无十分完美的方法之前,当然 直译还是较为妥当和牢靠。
鲁迅并不反对能忠实于原著的意译(即形式上舍弃逐字 逐句的对译,而采取不违背原著的内容和思想用自己的话重 新组织词句的翻译),事实上能做到忠实于原著的内容与精 神也就在翻译上达到十分高的境界了。但鲁迅的译作较多的 是采取直译的形式,逐字逐句的翻译,如《苦闷的象征》、 《死魂灵》等的译文就是这样,鲁迅自己说,他自己的翻译 十分苦,有时流着大汗,翻着辞典,一个词一个词地抠着对 译,比自己的写作甚至更加艰苦,更加费力。特别是他在为 他人作着校订时,其费力程度也许要超过自己直接翻译。但 鲁迅并不叫苦,他心甘情愿地做着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工作 ,有如普罗米修斯的偷盗天火送予人类一样,并不顾及自己 的是否舒适与安宁。从这上面可以看出鲁迅的人心的博大之 处,人性的崇高之处。
鲁迅是一名名副其实的战士,有如堂吉诃德的与风车作 战,鲁迅在长达三十余年的历程中与那些鬼蜮般的无人的阵 地做着斗争。在鲁迅战士的角色中,许多人对此持有极大的 异议。无可讳言,鲁迅曾被某些人利用,但是即使如此,鲁 迅也无愧于自己的伟大。鲁迅并不是超人,他也有自己的某 些意气,在极端的憎恶鬼蜮的伎俩中,鲁迅有时甚至无法控 制住自己的极度爱憎之情,因而陷入意气的争执,这给某些 人制造了机会和口实,使争论有时变得失去原来的意义。然 则小瑕大瑜,圣人不免,以一种通达的观点去看待鲁迅的偏 激,则会得出较为合理的结论:鲁迅是战士,不是圣人,不 是道德家,他的任务是铲除邪恶,他不对矫枉过正的行为负 道德上的责任。只要这个邪恶的现象存在,无论对它进行何 种的斗争行为和方式都应被视作合理。因为从被侮辱与被损 害的角度来说,他进行的是正当的防卫。虽然不免有些遗憾 。
知人论世,当观其全面。没有读懂鲁迅的书,就去做鲁 迅的研究,在当代的学术研究界是较为普遍的。在浩如烟海 的鲁迅研究的著作和文章中,真正体会到鲁迅的内心深处的 可说是并不多见。鲁迅严峻的外表下有着如水的温情,如醉 的梦幻,这从《野草》及《朝花夕拾》的书中可以得到证明 。我的热爱鲁迅,是从读了他的充满激情的文章后才开始的 ,后来并不单是为了他的充满激情的文章,而是随着年岁的 加深而对他的境界体会愈加深刻,读了他所有的文章,知道 鲁迅不但有激情外,更主要的是有一颗博大而慈爱的心灵, 至于思想的深刻、脾气的质直、品格的崇高、风骨的峥嵘, 则是附丽于鲁迅心的博大与慈爱深处的极好表现。虽然鲁迅 是一座高山,但也是逐步成长的,对于当代的作者来说,鲁 迅应该是一个可以攀援的目标,因为阅读鲁迅早年的文章完 全可以看得出他是逐步成熟的,一步一步地走向成熟。从幼 稚走向成熟,需要一个过程,鲁迅也经历了这个过程,但鲁 迅的过程是伴着他的不屈不挠的精神与不疲倦和懈怠的勤劳 达到的。
鲁迅自己有过一句名言,说,我哪里有天才,我只是将 别人喝咖啡的功夫用在了学习上而已。是的,鲁迅是用自己 的勤奋作着天才梦想的证明。对照我们这个时代,不带强烈 功利色彩、用十分的勤奋去做有意义的事业的,屈指算来, 又有几个呢?
❼ 鲁迅《故乡》在线阅读
第一部分:回故乡
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蓬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第二部分 在故乡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所以很寂静。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
我的母亲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搬家的事。宏儿没有见过我,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又买了几件家具,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母亲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也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你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我们便可以走了。”母亲说。
“是的。”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⑵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闰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⑶。这祭祀,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工;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⑷,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他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闰土很高兴,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闰土又对我说:
“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⑸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贼么?”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底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电里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
“这好极!他,——怎样?……”
“他?……他景况也很不如意……”母亲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可会写字,可愿意出门。
“我们坐火车去么?”
“我们坐火车去。”
“船呢?”
“先坐船,……”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
“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开豆腐店的。”
哦,我记得了。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伊“豆腐西施”⑹。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却了。然而圆规很不平,显出鄙夷的神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⑺,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⑻似的,冷笑说:
“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
“那么,我对你说。迅哥儿,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我并没有阔哩。我须卖了这些,再去……”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⑼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这样的过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我看时,不由的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
这来的便是闰土。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闰土哥,——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说不出话。
他回过头去说,“水生,给老爷磕头。”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来,这正是一个廿年前的闰土,只是黄瘦些,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这是第五个孩子,没有见过世面,躲躲闪闪……”
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
“老太太。信是早收到了。我实在喜欢的不得了,知道老爷回来……”闰土说。
“阿,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还是照旧:迅哥儿。”母亲高兴的说。
“阿呀,老太太真是……这成什么规矩。那时是孩子,不懂事……”闰土说着,又叫水生上来打拱,那孩子却害羞,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
“他就是水生?第五个?都是生人,怕生也难怪的;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母亲说。
宏儿听得这话,便来招水生,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亲叫闰土坐,他迟疑了一回,终于就了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
我问问他的景况。他只是摇头。
“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没有规定……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了本;不去卖,又只能烂掉……”
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
母亲问他,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没有吃过午饭,便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
他出去了;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母亲对我说,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
下午,他拣好了几件东西: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副香炉和烛台,一杆抬秤。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们启程的时候,他用船来载去。
夜间,我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我们终日很忙碌,再没有谈天的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东西的,有送行兼拿东西的。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已经一扫而空了。
第三部分:离故乡
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梢去。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忽然问道: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
“可是,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低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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❽ 鲁迅 《故乡》 在线阅读
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蓬隙向
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
了。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
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
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
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
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
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明这老屋
难免易主的原因。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所以很寂静。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
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
我的母亲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搬家的
事。宏儿没有见过我,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又买了几件家具,此外须将家
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母亲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也小
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你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我们便可以走了。”母亲说。
“是的。”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
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
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
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⑵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闰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
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⑶。这祭祀,说是三
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
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
做工的叫长工;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
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
闰月生的,五行缺土⑷,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他是能装〔弓京〕捉小鸟雀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
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
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
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
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闰土很高兴,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
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
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
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闰土又对我说:
“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
也有,观音手⑸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贼么?”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
猹。月亮底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
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
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
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电里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
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
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我也曾送
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
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
“这好极!他,——怎样?……”
“他?……他景况也很不如意……”母亲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
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
可会写字,可愿意出门。
“我们坐火车去么?”
“我们坐火车去。”
“船呢?”
“先坐船,……”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
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
“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
开豆腐店的。”
哦,我记得了。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伊
“豆腐西施”⑹。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坐着,我
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但这大约因为
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却了。然而圆规很不平,显出鄙夷的神
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⑺,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⑻似的,冷笑说:
“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
“那么,我对你说。迅哥儿,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让我拿
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我并没有阔哩。我须卖了这些,再去……”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⑼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
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
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
里,出去了。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这样的过了三
四天。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
我看时,不由的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
这来的便是闰土。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他身材增
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
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
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
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闰土哥,——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
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
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说不出
话。
他回过头去说,“水生,给老爷磕头。”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来,这正是一个廿年前
的闰土,只是黄瘦些,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这是第五个孩子,没有见过世面,躲躲闪
闪……”
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
“老太太。信是早收到了。我实在喜欢的不得了,知道老爷回来……”闰土说。
“阿,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还是照旧:迅哥儿。”母亲高
兴的说。
“阿呀,老太太真是……这成什么规矩。那时是孩子,不懂事……”闰土说着,又叫水
生上来打拱,那孩子却害羞,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
“他就是水生?第五个?都是生人,怕生也难怪的;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母亲说。
宏儿听得这话,便来招水生,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亲叫闰土坐,他迟疑
了一回,终于就了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
我问问他的景况。他只是摇头。
“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
没有规定……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了本;不去卖,又只能烂
掉……”
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是觉得
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
母亲问他,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没有吃过午饭,便叫他自己到厨下
炒饭吃去。
他出去了;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
像一个木偶人了。母亲对我说,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
下午,他拣好了几件东西: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副香炉和烛台,一杆抬秤。他又要
所有的草灰(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们启程的时候,
他用船来载去。
夜间,我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一个五岁
的女儿管船只。我们终日很忙碌,再没有谈天的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东西
的,有送行兼拿东西的。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已
经一扫而空了。
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梢去。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忽然问道: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
“可是,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
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
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
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
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低的小脚,竟跑
得这样快。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
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
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
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
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
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
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乩镄λ�*以为他总
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
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
月。我想: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
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
❾ 鲁迅的小说《故乡》全文
鲁迅的小说《故乡》:
我冒着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
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所以很寂静。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
我的母亲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搬家的事。宏儿没有见过我,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又买了几件家具,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母亲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也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你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我们便可以走了。”母亲说。
“是的。”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闰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
这祭祀,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
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工;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他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
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闰土很高兴,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闰土又对我说:
“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检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贼吗?”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底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稀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
(9)鲁迅小说线阅读扩展阅读:
一、中国网上时间:2006-10-19,文章来源:新华网的文章《藤井省三:“所有日本学生都读过《故乡》”》讲述了鲁迅作品在日本的故事,文章正文如下:
1、鲁迅作品收入中学教科书
谈到鲁迅对普通日本人的影响,藤井省三以日本的教科书为例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说明。他说在日本中学的语文教科书中收录了鲁迅的《故乡》,现在有五家出版社出版中学语文教科书,这五家出版社的教科书中都有《故乡》。
《故乡》在日本的普及有一个过程,1952年有一家出版社的教科书收录了《故乡》,后来逐渐增加,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以后,所有的教科书都收录了这一作品。这就等于说,中日邦交正常化34年来,所有的日本学生都读过鲁迅的《故乡》。
日本的高中语文教科书收录最多的是《藤野先生》和《孔乙己》,收录《藤野先生》是从中日交流的角度出发,《孔乙己》中的主人公孔乙己是科举制度的牺牲品,与考试有关,考试对日本高中生来说是最现实的问题,对《孔乙己》容易理解。《阿Q正传》对中学教科书来说太长,中学生和高中生理解起来也有一定困难。所以没有收录到中学教科书。但从大学学习中国文学的学生的论文来看,写《阿Q正传》和《故乡》的最多。
2、日本鲁迅研究重实证
关于现在研究鲁迅的意义,藤井省三认为,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开山鼻祖,这一点不仅在中国,在东亚、在欧洲和美国都有定论。要了解中国现代文学必须研究鲁迅。鲁迅文学对国民具有引导的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鲁迅对现代中国的影响是极为重要的。
鲁迅是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发现文学改造国民性的力量,开始文学活动的,鲁迅受日本明治时期的影响,在当时的时代氛围中考虑自己国家的命运,从这个意义上说,在鲁迅的思想中也反映了当时中日两国的关系,因此,研究鲁迅有助于人们认识当时中日两国的历史。
谈到日本鲁迅研究,藤井省三认为最大的特点之一是日本的实证研究很强,当然中国也有很多实证研究,但总起来看,实证研究和理论研究各占一半。日本的实证研究所占比例为70%到80%左右,理论研究只占20%至30%,这是日本鲁迅研究的特点。
另外,鲁迅对中国的研究者来说,是本国的作家,很多中国人研究鲁迅自身及其作品,不涉及比较。对日本人来说,鲁迅是外国作家,因此容易把鲁迅和日本作家进行比较,在日本,鲁迅比较研究成果多,世界其他地区的研究者研究鲁迅时,也有类似情况。
关于自己的鲁迅研究,藤井省三回顾说,上个世纪80年代,主要研究俄罗斯文学经由日本对鲁迅发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如安特莱夫对鲁迅的影响等,并与日本如何接受俄罗斯文学影响进行比较。
进入90年代,研究鲁迅《故乡》的阅读史,出版了《鲁迅〈故乡〉的阅读史》一书,仅从鲁迅小说《故乡》于1921年发表后被阅读和评论的变迁情况,运用传播美学和接受美学的批评方法展示20世纪现当代文学的空间,其中涉及了许多文学史未曾涉及的领域,与传统的文学史大不相同。
3年前,他把鲁迅在日本、韩国、新加坡、台湾的影响加以比较,出版了《鲁迅事典》一书。
二、读鲁迅先生的《故乡》,很多人都会有不同的感想,感想文章部分正文如下:
《故乡》来自短篇小说集《呐喊》。一个小说家的短篇小说到底怎么样,有时候,单篇看不出来,有一本集子就一览无余了。举一个例子,有些短篇小说非常好,可是,放到集子里去,你很快就会发现这个作家有一个基本的套路,全是一个模式。好的短篇集一定是像《呐喊》这样的,千姿百态,但是,在单篇与单篇之间,又有它内在的、近乎死心眼一般的逻辑。
“没有做稳奴隶”的闰土:
就小说的人物刻画而言,《故乡》写闰土和写杨二嫂的笔法其实是一样的,也是两个半圆:一个属于叙事层面,一个属于辅助层面。但是,这里头的区别非常大,非常非常大。
写女流氓杨二嫂,无论在叙事层面还是辅助层面,鲁迅是一以贯之的,也就是所谓的鲁迅式的“冷眼”。很冷。同样在辅助层面,鲁迅写闰土却是抒情的和诗意的。这一点在鲁迅的小说里极其罕见。
作为象征主义小说,在小说的大局方面,鲁迅是极为精心的,有他的设计。千万不要以为鲁迅写小说是随手的,他的小说写得好只因为他是一个“天才”,属于“妙手偶得”,不是这样。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头,中国文坛有一个不好的东西,一说起作家的“思考”就觉得可笑,这就很悲哀。
思考是人类最为重要的精神活动之一,是精神上的本能,它的作用不能说比感受力、想象力重要,至少也不在感受力、想象力之下。
在《故乡》里头,呈现流氓性的当然是圆规。自然是闰土。问题来了,写杨二嫂,鲁迅是顺着写的,一切都符合逻辑。写闰土呢?鲁迅却是反着写的。我们先来看鲁迅是如何反着写的——
在辅助层面,鲁迅着力描绘了一个东西,那就是少年的“我”和少年的“闰土”之间的关系。我把这种关系叫做自然性,人与人的自然性。它太美好了。
在这里,鲁迅的笔调是抒情的、诗意的,这些文字就像泰坦尼克号,在海洋里任意驰骋。我必须补充一句,在“我”和“闰土”自然性的关系里头,“我”是弱势的,而“闰土”则要强势得多,这一点大家千万不要忽略。
但是,来到叙事层面,鲁迅刚刚完成了对闰土的外貌描写,戏剧性即刻就出现了,几乎没有过渡,鲁迅先生写道:
他(闰土)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到:“老爷!”
人与人的自然性戛然而止。一声“老爷”,是阶级性。它就是海洋里的冰山,它挡在泰坦尼克的面前。泰坦尼克号,也就是鲁迅的抒情与诗意,一头就冲着冰山撞上去了,什么都没能挡住。弱势的“我”成了“老爷”,而强势的“闰土”到底做上了奴才。鲁迅在这些细微的地方做得格外好,大作家的大思想都是从细微处体现出来的,而不是相反。
在这里,所有的抒情和所有的诗意都在为小说的内部积蓄能量,在提速,就是为了撞击“老爷”那座冰山。这个撞击太悲伤了、太寒冷了,是文明的大灾难和大事故。在这里,我有几点需要补充。
第一,奴性不是天然的,它是奴役的一个结果。从闰土的身上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一点。在闰土的天然性和奴性之间没有过渡,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黑洞。这个黑洞里全部的内容,就是闰土如何被奴役、被异化的。
这一点非常值得我们思考。它其实是不需要写的。每个人都知道黑洞里的内容。小说家鲁迅的价值并不在于他说出了人人都不知道的东西,而是说出了大家都知道、但谁也不肯说的东西!
第二,在闰土叫“我”老爷的过程中,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就是说,在闰土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非胁迫性的,它发自闰土的内心。
在小说的进程里,这座冰山本来并不存在,但是,刹那间,闰土就把那座冰山从他的内心搬进了现实,闰土的搬运的速度之快甚至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我”都来不及左转舵和右转舵。那是闰土的本能,那是一个奴才的本能。
鲁迅到底安排“我母亲”出现了。“我母亲”告诉闰土,“不要这样客气”“还是照旧(自然关系)”,闰土说:“那时是孩子,不懂事。”这才是闰土内心的真实。不能说“闰土们”的内心没有理性,有的。这个理性就是奴性需求。
“懂事”就是喊“老爷”,就是选择做奴才,做“做稳了”的奴才,或者说,做“做不稳”的奴才。在鲁迅的眼里,奴役的文化最为黑暗的地方就在这里:它不只是让你做奴才,而是让你心甘情愿地、自觉地选择做奴才,就像鲁迅描写闰土的表情时所说的那样。鲁迅是怎么描写闰土的表情的?又“欢喜”又“凄凉”。
这两个词用得太绝了,是两颗子弹,个个都是十环。可以说是神来之笔。这两个词就是奴才的两只瞳孔:欢喜,凄凉。
第三,五四那一代知识分子,或者说作家,有两个基本的命题:反帝、反封建。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也没有任何疑问。
不过我想指出,在大部分作家的眼里,反帝是第一位的,是政治诉求的出发点,这个也可以理解,民族存亡毕竟是大事。鲁迅则稍有区别,他反帝,但反封建才是第一位的。封建制度在“吃人”——它不让人做人,它逼着人心甘情愿地去做奴才。
第四,在变革中国的大潮中,五四一代的知识分子,或者说作家,在阶级批判的时候,大家都有一个基本的道德选择,那就是站到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那一头,他们在批判“统治者”。这是对的。毫无疑问,鲁迅也批判统治阶级,但是,有一件事情鲁迅一刻也没有放弃,甚至于做得更多,那就是批判“被统治者”、反思“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鲁迅的批判极其另类。
他的所谓的“国民性”,所针对的主体恰恰是“被统治者”。在现代文学史上,这是鲁迅和其他作家区别最大的地方。当绝大部分的知识分子、绝大部分作家都在界定“敌人是谁”的时候,鲁迅先生十分冷静地问了一句:“我是谁。”在鲁迅看来,“我是谁”的意义远远超出了“敌人是谁”。其实,一部《呐喊》,它的潜台词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我是谁。
香炉和烛台:
我只能说,鲁迅先生太会写小说了,家都搬了,一家人都上路了,小说其实也就结束了。就在“没有小说”的地方,鲁迅来了一个回头望月。通过回望,他补强了小说的两位主人公,也就是“故乡”的两类人:强势的、聪明的、做稳了奴隶的流氓;迂讷的、蠢笨的、没有做稳奴隶的奴才。
同样是一个象征的还有闰土所索要的器物,那就是香炉和烛台。香炉和烛台是一个中介,是偶像与崇拜者之间的中介。它们充分表明了闰土“没有做稳奴隶”的身份,为了早一点“做稳”,他还要麻木下去,他还要跪拜下去。无论作者给我们这些读者留下了怎样一个光明的、充满希望的尾巴,那个渐渐远离的“故乡”大抵上只能如此。
❿ 鲁迅小说的阅读心得 2000字
《狂人日记》在表现“礼教吃人”的同时,还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叛和变革的精神。如狂人面对因循数千年之久的传统思想,大胆地提出了“从来如此,便对么?”的质疑,这集中体现了大胆怀疑和否定一切的五四时代精神;狂人还面对面地向吃人者发出了警告:“要晓得将来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狂人还渴望将来有不再吃人的更高级的“真人”出现,这表现了一种改变旧世界、创造新世界的朦胧理想。具有鲜明的现代特征,具体表现为省察历史与现实的理性精神,解剖自我灵魂的自审精神,以及关注生存和发展的忧患意识,远远超出了一般知识分子顾影自怜式的自慰,显示了“五四”时期思想启蒙的高度。